“但是如果惡魔知道了我的名字怎麼辦呢?”

“問得好,”她外婆說,“維多利亞這個名字又長又好聽,很可能會吸引惡魔的注意力,可能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用別的名字叫你了。不如叫,托利。”

“我還是更喜歡小維,”她說,“小維短一點兒,不那麼引人注意。”

“小維,”外婆說,“真好。以後你的名字就是小維??瑪麗科娃了,知道嗎?”

“知道了。”她說,“但是——這就是他們不能來探望我的原因嗎?因為他們害怕怪獸會知道我在哪兒?”

她的外婆隻是微笑,親吻了她的頭,然後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別以為我忘了你幹的好事。你傷了一個男孩兒,然後就逃跑了。你可能會害死自己,還會害死你外公。罰你三天不能看Vidiot,聽到沒有?”

Vidiot是外婆的說法,指所有的電視娛樂節目。她覺得那會讓你變笨。

“但是我想看他們戰鬥。”

“當然是‘切爾諾阿爾法’贏了,你知道這個就夠了。”

但那還不足以滿足她。她知道怎麼才能了解戰況。放學路上,她在酒館處停下,那裏聚集著許多因傷無法工作的老人,他們整日飲酒度日。有三個老人坐在外麵,他們告訴她戰況,其中兩個老人說話有點兒含糊不清。

此次怪獸的名字叫“魚眼怪”(Vodyanoi),此名源於俄羅斯民間黑暗曆史故事中的一種水怪。和所有怪獸一樣,它巨大無比。怪獸看起來都很怪異,就像把所有正常的、不正常的東西糅合在一起了。“魚眼怪”就像一隻又大又肥,還洋洋自得的蟾蜍,看起來真是令人作嘔。“切爾諾阿爾法”和“伊甸園刺客”(Eden Assassin)這兩架機甲與它搏鬥。“魚眼怪”朝“伊甸園刺客”吐了某種酸性液體,然後將機甲咬穿,殺害了兩位駕駛員。

“‘切爾諾阿爾法’可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一個名為弗拉底米爾的老人說道,“‘切爾諾阿爾法’從海裏抬起一座冰山,將‘魚眼怪’揍得落花流水。用一座冰山。一座雄偉的冰山。在怪物抵達我們的首都之前。”

說完,他舉起了酒杯:“讓那些人和他們的圍攻都滾蛋吧。俄羅斯機甲,‘蘇聯牢獄’,是我們的救世主!向‘切爾諾阿爾法’致敬!向其他所有機甲和駕駛員致敬!”

他們給小維倒了一點兒自己杯子裏的酒,讓她和他們一起幹杯。烈酒讓她的嘴巴和鼻子如火燒般灼熱,她沒辦法咽下這口酒。她在想“魚眼怪”吐出的酸性液體是不是跟這酒一樣。

維多利亞回家了。外婆還沒有下班,所以她在做家務之前先回了自己房間。她房間牆上掛著“切爾諾阿爾法”的海報,上麵畫著它巨大、桶狀的頭顱,以及魁梧的胸膛,海報曾經是色彩鮮豔的。她想象著自己的父母坐在裏麵,操縱著魁梧、壯碩的機甲移動、戰鬥、殺戮。

在這張海報旁邊,是一串寫在牆上的名字。

“複仇者”(Reckoner)、“雷神”(Raythe)、“天鼓”(Tengu)、“電刃”(Denjin)、“炎像”(Atticon)。這些怪獸都與“切爾諾阿爾法”交戰過,它們不僅被打敗了,還被碾壓了。

現在,她在這個名單後麵加上了一個新名字——“魚眼怪”。

然後,她就去洗碗了。

那天晚上,她必須比平時早睡,這算是對她之前所作所為的懲罰。外公、外婆打開了新聞頻道,但是她不能看。隻能躺在床上思考。

那天,她見了馬克西姆。他頭上貼了一塊大創可貼,一句話也沒有對她說。但她聽說馬克西姆到處對別人講她用石頭砸他,這是作弊。

現在她想到“切爾諾阿爾法”,它也用了武器——它用冰山把一隻怪獸打死了。但那不是作弊,是勝利。

就連外公也誇她聰明。馬克西姆對於她這種體型的小姑娘來說太強壯了。但如果她用了石頭,一切就不一樣了。

她沒有告訴外公的是,在她打馬克西姆的時候,她一直在進行角色扮演。她假裝自己是一架機甲。全副武裝、孔武有力,假裝有駕駛員在她的胸口操控著她,她也保護著駕駛員。而馬克西姆,就是一隻怪獸——冷酷無情,體型龐大,頭腦呆笨,肆意破壞、傷害人類。這就是怪物的本性。所以她在打馬克西姆的時候,一點兒也不覺得抱歉、羞愧或震驚。因為她就是機甲獵人。戰袍加身時就要盡自己的職責。撿起石頭的不是她,是機甲。

她想到“切爾諾阿爾法”在冰冷的海洋裏大步穿行,不受嚴寒或降雪的阻擋。她想到“切爾諾阿爾法”體內那一男一女兩位駕駛員。他們會想她嗎?她想到所有戰爭結束的那一天,他們是否會離開鋼鐵巨人,重新來做她的父母呢?

她覺得他們會的。她希望他們會。

她在這樣的期盼中安然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