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風”在原地踏著馬蹄,它被籠頭和韁繩束縛著,看起來十分焦躁。
徐儀以為竇瑜是經不住刺激的性格,聽了自己的這番話一定會衝動嚐試,沒想到她寧願承認過去是在吹噓,也不肯碰這匹烈馬。還是有點腦子的。
宮中馬苑的馬都會由專門的太監負責馴服,養馬太監皆是從宮中各處精挑細選用以馴馬的個中好手,卻都在踏風身上栽了跟頭,接連幾人受了重傷。二皇子騎術過人,獻馬時曾想在聖上麵前出風頭,結果被踏風直接從背上甩了下來,若非身邊的人看護得當,也會被馬蹄踩傷。聖上卻沒有因此怪罪,反而誇了踏風是匹烈性好馬,仍將它留在馬苑。
徐儀自負騎射出眾,雖不敢親自上馬嚐試,卻對這匹好馬十分眼饞,所以仗著聖寵在上個月生辰時向聖上討要來了。
宮人已經將徐儀平時騎的馬牽了過來,她翻身上馬,騎在高馬上冷笑一聲,朝著竇瑜輕蔑道:“所以你根本不會騎?”
竇瑜誠實地說:“騎倒是會騎。”
徐儀想讓竇瑜出醜的心不死,念頭一轉,又說:“那你去重新選一匹馬,我們比試一番,總可以吧?”
但竇瑜沒有立刻回複徐儀,反而再次看向了踏風,仔仔細細辨認後終於確定了——
這匹馬她是認得的……是謝述的馬,驚雪。
它在謝述死後不知為何落入了別人手中,又輾轉到了二皇子那裏,自己今日才會在這裏看到它。驚雪很通人性,從通州到奉都的路上竇瑜摸過許多次,還記得它鬃毛的手感和溫順濕潤的眼睛。但那時候它是陪在主人身邊的。
此時的驚雪被改了名字,變得暴躁、不肯受馴服,連毛色都不像從前那樣光亮了。第一眼覺得它健壯,可聯想從前,相比起來已經瘦弱了許多。竇瑜想起謝述在河水邊親手給馬刷毛的樣子,慢慢向它靠近了兩步,並且虛抬起手,與它視線相撞時努力放柔眼神。
她心裏其實很沒有底氣,過去驚雪肯對她低頭任由她撫摸,很大可能是因為一旁還有謝述。此時失去了主人的驚雪,卻不一定會肯了。心想如果驚雪仍如方才那般表現,她立刻就會停下動作,不再招惹了。因為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絕無獨立馴服它的本事。
見竇瑜試圖向踏風靠近,徐儀不免驚訝起來,嘲弄地說:“怎麼?你現在又不怕它了?還想用這一匹馬與我比試不成?”
竇瑜依舊不說話,腳下卻離踏風更近了,徐儀繼續說著:“踏風已經被父皇賜給了我,若你能馴服它,我便將這匹好馬轉送給你!”
驚雪好像沒有剛剛那麼不安和暴躁了,它漆黑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出穿著一身豔紅色騎馬裝的竇瑜,馬蹄踩踏的頻率也低了下來,盯著她小心翼翼地走近。
竇瑜忽然停下步子朝徐儀的方向看了過去,問:“你說的話可當真?”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徐儀如此自傲,怎麼可能改口?她眉毛一動,抬起下巴說:“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不過你這回要是輸了,往後一見我便要向我拜禮說句‘心服口服’,怎麼樣?”
她的話剛一落地,竇瑜已經在牽馬太監驚訝至極的眼神中順利接過了韁繩。
竇瑜輕柔緩慢地摸著驚雪的鬃毛,很小聲,幾乎是以口語的方式盯著驚雪的眼睛叫它原本的名字。又安撫了好一會兒,她才敢將腳下錦靴踩進馬鐙裏,握著馬鞍利落地翻身上馬。驚雪感受到背上的重量,抬起馬頭嘶叫了一聲,原地踏了兩步。竇瑜連忙俯下身又摸了摸它,等它再次安靜下來,才漸漸坐直了身體。
她輕扯韁繩掉轉馬頭,與一臉不敢相信的徐儀平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