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劍仙雲夢一拂袖,漫天煙塵頃刻間落地。
她拂袖之後,風也溫柔雲也皺。
“我先回了。”
麵戴薄紗的女子遙望小築外那個青衫少年劍客一眼,又對小築中的黑衣少女告辭,彈指一揮,懸掛在上下的兩瓣白雲,同時消散。
此前筆直垂落在女子劍仙左右兩側的兩縷溫和劍氣,也一寸一寸消逝。
至於那個不出劍則已,一出劍,便令天地變色的女子劍仙,身形一閃而逝。
與她一同消失的,還有地上那雙流雲追霞履。
天上那幅出自畫聖吳道子少年時期的山水畫,自行合攏,歸於明夜手中。
李子衿收劍入鞘,看著似乎受了驚嚇的小師妹,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錦鯉少女微微搖頭,隻是一雙小手,扯住他的衣角。
李子衿帶她走進院子,看了眼右邊那間屋子,此前是薑襄住過的房間,少年想了想,便指著左側那間自己的屋子,讓小師妹,獨自前往。
“你住這間,我住那間,要是有什麼事,就來那邊找我。”李子衿雙手分別指向弄玉小築中左右兩間屋子。
錦鯉少女疑惑道:“師兄為什麼不和我住一間?”
李子衿臉色古怪,說道:“男女有別,除了山上道侶,山下夫妻,男子與女子通常是不會住在一起的。”
少女又問道:“那不通常呢?”
這······李子衿答不上來,隻好皺眉佯怒道:“小姑娘一天天的問這麼多做什麼,趕緊去睡覺!明天開始練劍!”
錦鯉少女給他一瞪,瞬間蔫了,小嘴微撇,獨自推門而入,走進李子衿住過那間屋子,緩緩合上門,在將門關成一條縫之時,一隻眼睛藏在門縫後,偷偷看著院落中的大師兄。
院裏可還有一位身後交叉背著雙劍的黑衣少女呢。
明夜背靠竹籬笆,瞥了眼那個“整天跟女子形影不離的青衫少年劍客”,不知怎的,手中握畫卷的力道便稍稍加重了些。
之前在那鯤鵬渡船之上,這家夥身邊就有個婢女,兩人如影隨形,幾乎寸步不離,當時明夜就斷定那家夥是個色胚。
現在倒好,來了不夜山才沒幾天,就有勾搭上一個白衣少女,瞅著模樣,比渡船那位還要更小一些,竟然還給他帶回弄玉小築來了?
明夜剛還想問問那少年劍客,有無想法在朝雪節之後,跟她一起進入那幅山水畫的畫卷小洞天,聯手尋找機緣,砥礪劍道,以求破境的。
隻是此刻在明夜眼裏,李子衿好不容易通過問劍行樹立起來的劍客形象,就又轟然倒塌,變回色胚了。
跟個色胚,進什麼洞天?
少女打消了之前的念頭,已經決定朝雪節之後,自己孤身一人,去那畫卷小洞天,“身臨其境”,尋覓機緣。
明夜將畫卷收入懷中,懶得看那剛想跟她打個招呼的色胚一眼,徑直走向自己房間,白發老嫗此刻正站在門口,等待自己回屋休息。
李子衿撓了撓頭,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得罪了明夜姑娘,才讓對方沒個好臉色,就隻是看著黑衣少女跟自己擦肩而過,目送她回房。
隻是在進入房間之前,明夜鬼使神差地側過頭,以眼角餘光斜瞥院落中,不知所措的青衫少年一眼,語氣古怪地說了句:“可真有你的,李子衿。”
剛才滿臉問號的少年,此刻就是滿頭問號,一身問號了。
少女心思,真是捉摸不透。
翌日,天還沒亮,李子衿聽見些動靜,便醒了過來,看見窗戶之上,透著一個黑影,趴在那邊,鬼鬼祟祟,那層薄紙之上,甚至給那人戳出了兩個小洞。
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死死盯著屋裏,乍一瞧,有些滲人。
李子衿提起翠渠劍,翻身而去,一縷劍芒開道,頃刻間便破門而出,劍尖處是一位白衣少女,頭別玉簪,被那劍芒刮起的一陣風刺得睜不開眼,微微扭過頭。
“小師妹,怎麼是你?”李子衿定睛一瞧,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昨天在那鷓鴣峰上,藏書樓外,撿來的便宜小師妹。
那個錦鯉少女委屈道:“睡不習慣。”
李子衿還以為她言下之意,是認床,在外麵睡不慣,怎會料到那隻精魅化身的少女,其實是隻錦鯉。
離水之魚,自然睡不習慣。
再軟的床,能軟過顛瀆之水?
少女又不敢解釋什麼,怕自己這好不容易找到的大師兄,一旦知曉自己是隻錦鯉,而非是人之後,便會立刻不要她這個小師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