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乍暖還寒時(2 / 2)

李子衿雖然還沒有見過大修士破境的景象,今日乃是初次開了眼界,不過聽聞周圍嚷嚷鬧鬧的,好像在說什麼突破了九境,故而少年也明白,是梁敬躋身分神境煉氣士了。

儒家門生,在三教之中,算是破境最為簡單,卻又最為困難的。

道門修士可以憑借斬妖除魔,修煉丹道、符籙之道來增強自身修為。

佛門弟子則是靠誦經、吟唱、行山淌水,修行靠的是渡世。

而儒家門生,修行一事卻不是放在首位的,甚至儒家弟子幾乎都不太在意境界一事。

廣義來講,天下讀書人,無論出身貴賤,無論是身在學塾、書院,還是貧寒人家,沒錢念書,就隻能啃別人翻爛了的書本的人,還是那些出身名門望族,書香門第,自幼便接受良好教育的人,都算作儒家門生。

他們遍布朝堂之上,江湖之中,山上山下,幾乎都有儒家門生的蹤跡。

狹義上來看,儒家門生,卻又僅僅是那些身為煉氣士的讀書人。

在扶搖天下,並非所有儒家門生,都能夠靠讀書寫字來磨煉境界。正如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開辟識海,從而依靠吸納天地靈氣來增長自身修為一般。

也不是所有的讀書人,都能靠“讀書”,就成為煉氣士。

那些有修行天賦的儒家弟子,如梁敬,如趙長青,往往都是在讀書時,自然而然地便開辟了識海。

故而隻要接觸文字,無論是翻閱聖賢文章,還是自己寫文章,都可以憑借感悟文字,領悟文字,去砥礪境界,增強修為。

對於這些有修行天賦的儒家子弟來說,提升境界,便如同水到渠成。會隨著一個人的學問越來越大,對文字的掌控越來越強,對文章的感悟越來越深,不斷拔高修為。

儒家門生的破境,簡單就簡單在水到渠成,有天賦者,甚至無須刻意修煉,學問到了,境界自然到了。

可儒家門生的破境,難也難在難以琢磨。

在扶搖天下,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說法。便是在說一個人的學問如何,很難衡量。

放在修為上,同樣如此,故而其實在書院、學宮,都有不少先生、祭酒,學問很大,可是境界卻不高,甚至沒有踏上修行之路。

這種事也很常見,所以說,身為儒家弟子,連踏上修行之路都如此艱難,更何況是破境?

天知道一位讀書人,得翻閱多少聖賢文章之後,才能開辟識海,感受天地間的靈氣。

有人的在學塾之時,被先生傳授第一篇蒙學典籍之後,便已開辟識海,從此踏上修行之路,看過的每一篇文章,寫下的每一個文字,都成為他的一份修為。

而有的人窮盡一生,哪怕讀過萬卷書,寫過百萬千萬字,依然不得其門而入,恨不能踏上長生路,看更多的書,做更多的事,寫下更多文章,去文以載道。

人力終有窮,天道終有定。

對於無法踏上修行路的讀書人來說,哪怕晴耕雨讀,步履不停,也依然讀不完世上書籍。

可其實,書山文海,亦非踏上修行路的儒家煉氣士可以閱盡的。

管你再如何長生久視,世道在變,學問就在變。

有些東西,可以傳承,可以延續,是一座天下必不可少的薪火相傳,是讓後輩牢記盛世得來不易的循循善誘。

有些東西,需要推翻,需要改變,是燒掉固步自封牢籠的第一把火,是弟子不必不如師的關鍵所在,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大膽假設。

故而當李子衿,得知書生梁敬,竟然已經突破八境巔峰,躋身九境煉氣士之後,朝他作揖道:“梁公子破境,可喜可賀,願公子文運昌隆。”

梁敬還以一禮,遞給李子衿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願小夫子,心燈不夜,步履不停。”

破境之後,本就身為儒家子弟的梁敬,更能看清楚世人身上蘊藏的文運,而他眼前的少年,身上所蘊含的文運,已經呼之欲出。

頗有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的味道。

三人扶著山崖棧道的攔著,共賞漫天雪景。

朝陽已升,替不夜雪景染上一層金黃。

寒意才將起,暖意又浮現,乍暖還寒時,廊橋山崖邊,神仙眷侶,相擁無言。

此情此景,少年怎可無共情?

一點寒光先至,隨後光陰凝滯。

天地靜止,雪花不再落下,而是懸於空中。

陽光透過每一片雪花的棱角,在大地上映照出千絲萬縷的奇異形狀。

李子衿一襲竹青色衣衫,身材修長,模樣清秀,手握著蒼翠欲滴的翠渠古劍,斬出一條光陰長河。

將那條光陰長河中的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銘刻於心。

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此時此刻”。

身前有一條光陰長河緩緩流動的少年,細語呢喃道:

吾有一劍,可斬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