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有修道天賦的女子,便交給師父被迫雙修,一月之後煉化為無知無識,隻會聽命於主人的紅粉骷髏,一句枯骨罷了。
而那些沒有修道天賦的女子,便會淪為韋承誌的胯下萬物,待他玩膩以後再隨便售給洪州城的青樓,賺取最後一筆銀兩。
可以說那位名義上是韋承誌師父的老怪物,唯一交給自己徒弟的東西,便是這無所不用其極的“物盡其用”了。
在距離金牛道觀十五裏的洪州城,一座華貴府邸後院之中,一位麵容慈祥的老人,正閉目養神,手中握著魚竿,在後院池塘垂釣。
老人在一張陰陽箋燃燒殆盡後露出古怪的微笑,恰好手中傳來魚竿盡頭的震動觸覺。
“魚兒上鉤了。”
他微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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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衿與小師妹紅韶快馬加鞭,在午時趕到洪州城。
城中不允許騎馬疾行,少年與少女隻能是與那些旅人過客一樣,在城門處下馬,牽馬而行。
李子衿向一位同樣牽著匹好馬的貴公子詢問一番,得知城中馬舍就離此處不遠,便帶著小師妹快步趕往馬舍。
他們二人的汗血寶馬奔波一路,得好好休息一番,畢竟,不能既不給馬兒吃草,又想要馬兒跑不是?
紅韶同樣想要在洪州城休息一日再啟程,旅途中風塵仆仆,她與師兄都是吃些早先準備好的幹糧,談不上如何有滋味,堪堪飽腹而已。
有趣的人,少女發現自己越來越像個人了。
人總在有得選的時候,不斷挑剔,好似生來便幹不了什麼重活;卻又在沒得選的時候,仿佛什麼苦都能吃得進去。
當然,有得選,永遠要比沒得選要好。
比如此刻,師兄就在安置好兩匹汗血寶馬,又交付馬舍一筆不菲的照顧費用以後,帶著她來到洪州城最繁華熱鬧的街道。
與天底下任何一座城池都相同的一點,是洪州城的繁華長街,同樣有人忙忙碌碌,熙熙攘攘。
可這裏和金淮城依舊有所不同。
洪州城雖然也屬於鄭國轄境,當地官府對於地方的管理條例卻較為嚴謹。
譬如城中的小攤小販,數目有限,且隻能聚集在少年少女腳下這條琳琅長街,而且可以擺攤,卻不可以大聲喧嘩,故而這裏的街邊小攤,招牌都顯得十分顯目亮眼,其中不乏一些為了博人眼球,便將招牌弄得花裏胡哨的攤販。
譬如城中可牽馬緩緩行走,卻不能策馬疾馳,即便是朝廷官員和大戶人家,若要乘坐馬車,也需禮讓行人,速度不能過快。
再比如說,洪州城大街之中不可私自械鬥,若被發現,無論孰對孰錯,一律以同罪並處。
所以街道上雖然同樣不乏佩戴刀劍的江湖中人,卻也不至於像位於鄭國邊陲的金淮城一般,民風彪悍。洪州城的江湖中人,可要比金淮城那些三教九流們,慈眉善目多了。
種種條例,讓一座洪州城變得井然有序,民風淳樸,治安也相當不錯。
而李子衿最大的體會,便是這裏的行人即便看見身邊的小師妹,也不會如金淮城中的江湖人一樣,目不轉睛,視線肆無忌憚地遊離在她身上。
少年不禁感慨,法之於民實在非同小可。
分明同時鄭國境內的城池,洪州城也分明距離金淮城才不到兩百裏路。
然而置身兩座城中的區別,就好似讓少年置身於兩國之中。
從一座無法之地,一腳邁入有法之地。
細看之下,總歸是有些“地方”,出了問題。
這裏麵的學問,如今的少年尚且不能見微知著,隻能是懷揣著疑惑,等待歲月的解答。
且行且看,且思且學。
偶然之間,他望見一座酒樓,招牌懸掛那無比醒目的“火鍋”二字。
李子衿腳步略微停頓,笑問身旁小師妹,“想吃火鍋嗎?”
其實在金淮城,哪怕是深冬之時,少年少女依舊沒有吃過幾頓火鍋,一來是李子衿前麵的時光,大多“浪費”在處理緝拿衙和喬宏邈一事上了。二來則是少女似乎對於去往金淮書鋪聽儒衫老先生講故事,比出門吃火鍋更感興趣。
兩人偶爾上街,也因紅韶更願意去宋大娘的麵攤,陪那位婦人說說話,再看望同樣天真童趣的二狗一番,而屢屢錯過金淮城為數不多擁有火鍋酒樓的街道。
白衣少女看了右側的酒樓一眼,又轉而瞥了眼左邊,似乎拿不定主意。
李子衿順著小師妹的目光向左看去,“韶華酒館”。
想必是這酒館的名字,跟小師妹的名字有相近之意,所以她才有些想要進去瞧瞧。
李子衿痛快笑道:“我忽然覺得,左邊這家也不錯,要不咱們今日吃這家?”
紅韶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韶華酒館,立刻有一位跑堂前來招呼。
“二位客官,裏麵請。請問二位,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啊?”跑堂肩抗抹布,笑容燦爛道。
“先吃點東西吧,你們這有菜譜嗎?”李子衿與紅韶同樣喜歡坐在二樓,在靠窗位置坐下。
“有的有的,您二位稍等啊。”
那跑堂的手腳麻利,隻一眨眼的功夫便跑了個來回,給李子衿呈上韶華酒館菜譜,而且心思細膩地拿來了兩份,也沒讓坐在那青衫少年對邊的白衣少女閑著。
將兩份菜譜分別遞給二人之後,那位跑堂便安安靜靜侯在一旁,也不急於催促兩人,而是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等待著兩位客人的點菜。
李子衿甚是滿意,隻是隨意翻閱了一番菜譜,如今冬末春初,季節交替之時,無論是春筍還是冬筍滋味都不算上乘,所以李子衿便將點菜大權交給小師妹。
那跑堂的見少年一直往下看,卻始終沒有開口點菜,便善解人意地提醒道:“這位公子想必外來人吧?”
李子衿抬起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哦?”
若說少年初來乍到的時候,確實不精通鄭國雅言,講話容易給人聽出來。可是在金淮城住了三個月時光,天天與那柴老爺、書鋪老先生打交道,李子衿如今說話便的的確確與鄭國人士沒有分別了,按理說不該這麼容易被看出是個外來人的。
跑堂的夥計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咱們這韶華酒館啊哪怕是菜譜之上沒有的菜肴酒釀,隻要您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隻需要吩咐一聲,咱們自然有法子給您端上桌來。”
“還有這種說法?”李子衿眼睛一亮,有些期待。
“對,所以說,如果咱們這菜譜上沒有您喜歡的菜肴酒釀,您不妨說說看,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天上飛的也好,水裏遊的也罷,隻要不是那皇宮後院裏才能見得著的食材,咱們都可以幫您想想辦法。而且價格絕對公道,絕不占您半點便宜。 ”說起這個,跑堂夥計神采奕奕,仿佛已經從骨子裏與這間韶華酒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雖然不覺得這間酒館真能拿出他想要的那樣酒釀,可李子衿依舊是嚐試性地問道:“那你們這裏,能不能替我找來‘劍南燒春’?”
那跑堂夥計一聽,先是眉頭微皺,思索了一番,似乎像是在哪裏聽過劍南燒春的名字,可是又不敢確定,故而沒有立刻給予李子衿答複,最後歉意道:“這位公子,那我先替您二位把其他菜端上來,再幫您打聽打聽劍南······劍南什麼來著?”
李子衿笑道:“是劍南燒春,沒有也沒關係。”
因為就在兩人交談的功夫,桌對麵的少女已經在菜譜上劃拉了一大堆菜肴。
不過後來,紅韶又在菜譜之上刪刪減減,到最後隻剩下了四五道菜,相較於李子衿第一次帶她出來吃飯,少女已經極其克製了。
因為在金淮城裏的時光,紅韶逐漸懂得,掙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看見宋大娘每日起早貪黑,深冬嚴寒之中,雙手都凍起繭子了,依舊日日無休,堅持出攤。
看見楊二狗那麼年輕的男孩,就已經風吹日曬,皮膚黝黑,雙手長繭,幫著母親忙活麵攤的繁雜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