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小時在鐵軌的咣當聲中過去,車廂隨著鐵軌的凸起而輕晃不已,喻凡好像做了一路的夢,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夢到,但他朦朦朧朧間每次睜開眼都看見蔣浩然坐在窗子旁,逆向而過的火車在他臉上打出忽閃忽閃的光影,伴隨著列車的呼嘯聲,鐵軌的摩擦聲,喻凡覺得那是個好快的鏡頭,快到看不清對麵火車的影子隻能捕捉到光線的閃爍,又覺得是個好漫長的鏡頭,漫長到蔣浩然一直坐在那幀鏡頭裏,沒有動。
清晨露出微茫的晨曦,空氣聞起來冷冽清新,喻凡拉著行李箱和蔣浩然站在一個小縣城的站台上,在這裏還要轉乘另一輛綠皮火車。極目遠眺,遠處可見氤氳在薄霧中的青山,身邊圍著幾個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小商販,一切看起來新奇又特別。蔣浩然在一個小姑娘那裏買了幾個細長尖角的粽子,碧綠的粽葉裏麵是黃黃的糯米,沒有蜜棗卻很香甜,喻凡吃了兩個。
兩個人在站台上轉來轉去,好像是旅遊觀光客。喻凡的行李箱裏塞滿了給小朋友買的畫冊、畫筆、故事書,他隻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和一個棉被子,塞在背包裏背著。帶著被子是因為怕山裏夜晚會冷,二是他覺得拿著自己的被子在陌生的環境會睡的踏實些。有點累了他就把裝被子的背包取下來放在行李箱上,這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喻凡!你一個人跑大山裏你都不跟我說一聲,你知道那是山裏,連信號都沒有,有事了你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手機裏放鞭炮似的一串聲音炸出來,喻凡把手機從耳朵邊拉遠,鎮定了一下才回話:“你不是去打比賽了嗎,我不想分你的心,再說我不是一個人,有同學一起。你成績怎麼樣?”
喻凡想轉移話題,那邊章群依舊一連聲的說:“少打岔,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打不通,你還沒到地方已經這樣了,到了那裏怎麼聯係你?還有到那邊怎麼生活啊?”
“好了好了。”喻凡打著哈哈想息事寧人,“放心吧,學校有活動基金已經批給當地了,生活會有保障的,再說那裏是小孩學習的地方,小孩都沒事我這麼大人了能有什麼事,沒幾天就回來了。你成績怎麼樣?”
“銀牌。我下次會更好的…”章群語氣緩和了些,又問:“跟你去的同學男的女的?”
“男的,怎麼敢把女同學帶過來。好了,下一趟車到站了,我現在要檢票上車,亞軍喔,你太棒了,等我回去了給你慶功,掛了,拜。”喻凡掛了電話出了一口氣。
蔣浩然看他打完了電話,就推著箱子過來,把喻凡的背包背上,幫喻凡拿著東西上了綠皮車。
這列火車好像個錐子似的一直在往山裏鑽,過了一個隧道,明亮的光線照過來沒幾秒鍾,又一頭紮進了黑暗裏,就這樣黑夜白日的不停轉換,伴隨著隧道裏轟鳴的回音,喻凡又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靠在蔣浩然的身上開始瞌睡點頭。不知道過了多久,蔣浩然晃晃他,“醒醒,快要到站了。”喻凡睜開眼睛望著窗外,列車行駛在高高的架橋上,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青綠的農田和炊煙繚繞的村莊在遠處的山腰上,而視線盡頭是水墨畫般青山的輪廓。
喻凡來了精神,“蔣浩然你看,多好看。像風景畫一樣,章群還以為我來臥薪嚐膽呢。”
“剛才打電話的是章群?”
“嗯,他以為我自己過來。擔心我有去無回。”喻凡睡夠了,笑嘻嘻的說。
“他擔心的對,你自己來早睡過了站,不知道在哪呢現在。”蔣浩然挑著眉毛數落他。
“哎呀,這不是跟你一起我才敢一直睡的嘛,還好你也來了,是不是啊?”喻凡又開始嘴甜。
蔣浩然不吃他那一套,“第一次見麵,你把我當成章群了吧?”
“是啊,可是你為什麼把我摔下來?”
“我不喜歡陌生人碰我,更不喜歡別人上我身上。”蔣浩然說著側頭去看喻凡,喻凡正歪在他身上,聽他這樣說就從下看到自己挨著他的手臂,往上是自己碰著他手臂的肩膀,再往上是靠著他肩膀的自己的額頭,喻凡怒道:“都到大山裏了,你還這麼多事,愛什麼幹淨!”
蔣浩然給了他一個白眼無語道:“你的口水流了一路,還說我愛幹淨!”
喻凡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好像是有點潮濕,連忙賠笑,拿袖子往他肩膀處的衣服上擦,“你看,你怎麼不叫我呢,回去給你洗衣服。”擦完了,又往他身上靠,像要故意惡心他似的,蔣浩然無奈的推了兩下沒推開,就任他歪在自己身上。喻凡心想,蔣浩然看著酷酷的不太理人,但試了試他的底線,好像也沒有什麼底線他會真的生氣,索性不把他當捐款人看待,徹底扔掉偶像包袱。
火車在話務員的播報聲中到了他倆的目的站,站台小的和城市裏公交站差不多,開放式的站台四麵全是樹林,四下寂靜,並無人流走動。喻凡背著自己的被子,蔣浩然拉著他們兩人的行李箱,兩個人坐在公共長椅上等著學校的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