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人命(2 / 2)

那書生走到陳慶安身邊,拉著他便想離開了。

這書生轉過臉來,許沉璧才認出,這人竟然是和自己有過數麵之緣的孔正清。

那個在魔界第七域,百般刁難自己的,曾經的探花郎。

陳慶安並不移步,他定定地看著那婦女,執意要一個為什麼。

那婦女似是熬不住了,撲上來捶打陳慶安,哭的很慘:“我的孩子自由乖覺,就隻有昨天跟我頂撞,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我這麼寶貝他,他怎麼肯拋下他的母親就走了呢?一定是你這個黑心的,一定是你——”

陳慶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很奇怪,並沒有感到憤怒反而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他跟孔正清點了點頭,這兩人便一前一後,準備出衙門了。

可門檻還沒邁過,那婦女聲嘶力竭地喊著:“你個黑心的大陳人,你謀害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陳慶安為了邁過門檻正抬起了腳,讓這婦女一說,臉色一下煞白,身形也晃了晃。

要不是旁邊站著的孔正清攙扶著他,此時他跌個跟頭也說不定。

陳慶安本來還有些恍惚,但這話不知道戳到了他什麼軟肋,他猛然轉頭,撲到了那婦人麵前,也不顧什麼禮儀家教,拽著那婦人的衣領吼道:“那我們就比比看,看看到底誰不得好死!”

他是憤怒的,他也是悲傷的。

許沉璧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樣龐大的情感,所以一瞬間都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狀似癲狂的陳慶安和那被拽著衣服的哭泣的婦人。

“你昨日便說是我的罪過,我想著你經曆著喪子之痛,你要帶我來衙門我並不計較。我想著我什麼都沒做,清白的很……算了,我同你說這些做什麼,反正你隻會覺得你有天大的不幸天大的委屈。”陳慶安鬆開對方的衣領,自嘲地笑了。

他直起身子,看著周圍神色各異的人們,眼神如刀鋒一般鋒利。

孔正清搖了搖頭,上前將陳慶安拉走了。

“真是惡毒啊。對一個剛剛痛失愛子的母親說這樣的話……”

“真是沒有教養。”

“……”

陳慶安被孔正清拉著走出衙門的時候,聽見圍觀的人如此對他品頭論足。

地上有著菜葉爛梆,混雜著黃色的蛋液,一腳踩上去,鞋便不能要了。

若是放在以前,陳慶安可能還有些微心疼,畢竟自從他成為了質子之後,境遇並不好,但此時此刻,他踩在一片狼藉之上,心裏竟然變態似的生出一些快活。

他惡狠狠地踩著,鞋履原本隻是鞋底沾滿了蛋液,此時有些已經飛濺到了鞋麵上了,好不狼狽。

從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子到如同階下囚的質子,到底需要做些什麼呢?

隻需要在身體不好的姐姐被迫要求和親的時候站在使節麵前,主動表明身份,並且代替姐姐,成為大陳被大越握在手裏的手柄。

他當初幼稚地以為,隻要讓姐姐在大陳好好待著養病,是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但是姐姐還是沒了。

她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寒冬。

陳慶安忽然想回家了,之前不是沒有過這個想法,但此時此刻,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愈演愈烈。

一旁的孔正清似乎意識到了陳慶安的魔怔,低聲說道:“殿下。”

“你為什麼如此護著我。”陳慶安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這孔正清與自己相識不過數麵,雖然投緣,但是也隻是他單方麵以為的。

出了這種事,陳慶安便以為是沒人願意為自己出頭的,沒想到……

孔正清將陳慶安和憤怒的人群隔開,他身子板薄,因為被人群衝的搖搖晃晃的,但他還是努力地帶著陳慶安離開這個地方:“受人所托而已。”

“受人所托?”陳慶安有些疑惑,在這舉目無親的白玉京,在這吃人骨頭的白玉京,還有人願意幫自己一把嗎?

孔正清說:“忠君之命而已。”

陳慶安更茫然了。

怎麼,這大越的皇帝竟然這麼好心?

陳慶安本來還恍恍惚惚的,忽然被一道淒厲的女聲叫回了神智。

此時原本圍在衙門門口的人群還沒完全散開,見這女子連滾帶爬地跑到衙門的門口,涕泗橫流著,便又駐足了。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那看起來才十幾歲的姑娘嚎著。

“怎麼了姑娘?”有人好奇到底出了什麼事,索性直接問了出來。

那姑娘癱倒在地:“我爹……死了!他是被人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