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遂回到學宮時天色已暗,她並沒有直接去找趙楷,也沒有去暗中打探韓貂寺的行蹤。
以上陰學宮在離陽的地位,說韓貂寺在這裏沒有眼線是不可能的。反正他不會對趙楷不利,至於此行目的,她有的是機會探聽。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安心地在學宮修了幾日課——當然不是作為學生,而是授課的那一個。
然後,她就發現,趙楷不見了。
用不見了來形容不是很準確,他隻是離開了學宮,不知去向,甚至不曾告訴徐渭熊。
“他去哪裏,與我何幹?”徐渭熊的視線甚至沒有從書上離開過,語氣淡漠,毫不在意。
她摩挲著手中折扇,覺得奇怪,以往他離開之前,必定來小閣裏叨擾一番。這次,恐怕是韓貂寺交代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這裏,葉遂好看的眉頭攢到一起,這件事大概率與離陽皇室有關。
她心中暗忖到:那離陽皇帝多年前能為了臉麵拋棄趙楷母子,離陽皇室對趙楷也漠然視之,一個皇子,真正稱得上在意他的居然隻有大師父韓貂寺。當年十二歲趙楷因為思念她,在中秋之夜爬上了武英殿觀月,被抓之後差點被砍頭,是韓貂寺的求情才保下一命。
也正是因此,韓貂寺才對她動了殺心,她也索性“死遁”離開。
離陽皇帝可沒有什麼好心思,他此行目的恐怕沒那麼簡單。即使這樣,這個傻子還妄想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爹”能認可他,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
徐渭熊可不知道坐在自己對麵微笑著的人,心裏已經思緒翻飛到不知哪兒去了,她放下手中的棋譜,問:“怎麼,他沒有告訴你?”
葉遂回神,挑了挑眉,“連你都不告訴,怎麼會告訴我?”
徐渭熊一頓,繼續看書,她的視線也再次飄忽起來,不知在想什麼。
一室靜謐中,有種旁人不可知的溫馨與和諧。
上陰學宮的學子最近表示,日子越來越難過了。他們是來求學的,不是來受虐的,原來徐渭熊的殺傷力有兩個人來分擔,一個是吸引火力的趙楷,一個是療傷作用的葉遂,現在兩個人一起不見蹤影,眾學子隻能說是苦不堪言。
可誰讓那幾位祭酒和那麼多先生都默許了呢,他們隻能是敢怒不敢言。
至於趙楷,正領著大師傅給的符將紅甲,披著跟大師傅一樣的玄色鬥篷,興致高昂地走在前往刺殺北椋世子徐鳳年的路上。
而葉遂,一身紅裙,一柄軟劍,一把折扇,一個藥囊,重出江湖!
好吧,並沒有。
她低調離開了學宮,這麼多年四處行醫救人,好歹也有些人脈關係,也有些消息渠道。知道趙楷帶著符將紅甲,也就不太擔心他。
他雖然修為不行,但見機行事尋空脫身的本事還是一等一的——
很難說是怎麼練出來的,明明小時候不這樣。
她不急著趕路,慢悠悠地四處走走,就當遊曆江湖。而目的地,則是離陽皇朝的另一個特殊之地——龍虎山。
如果說上陰學宮是離陽的文人聖地,那麼龍虎山就是武道聖地,龍虎山掌教與學宮大祭酒並為離陽國師,這兩個地方在離陽皇朝的地位可見一斑,在江湖上的聲名也不容小覷。
她在路上采采藥,救救人,累了就找最華貴的酒樓吃喝休息,過得還挺愜意。
當然,她也得了些消息,比如說趙楷去了青州,那是靖安王的地界。
朝廷當年讓靖安王入主青州,是為了攜青州水師之威震懾北椋,如今已二十餘載。他去那裏的目的,十有八九跟北椋有關。
葉遂也就是隨意一猜,眼下她已經到了龍虎山,她一手拎著一壺清酒,一手拎著些糕點和燒雞,手中常拿的折扇已經別到了腰間。
上山的路還沒走多久,她遇到了一個站在山楂樹下的少年。
她打量一番那清瘦俊朗的少年,有些疑惑。
這人不是龍虎山弟子。
而且前麵就是趙希摶的道觀,就算平日裏趙希摶不著調了些,那也是龍虎山四大天師之一,走了這麼久沒見著一個穿著龍虎山道服的弟子,也太沒有天師的氣派了。
“你在幹嘛?”
“我在等山楂成熟。”
“山楂成熟,然後呢?”
“然後就可以等我哥來吃山楂了。”
“那你哥要是不來呢?”
“我哥說了他會來看我,他就一定會來。”
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莫名其妙聊了起來,“你知道山楂怎麼吃最好嗎?”
“山楂還能怎麼吃?”
“可以做成山楂糕,山楂幹甚至還可以釀成山楂酒。”
“我哥也愛喝酒,那我要給哥哥釀酒。你會做嗎?”
“其他的不太行,但釀山楂酒絕對沒問題。不過,這裏有個老道士,不讓我摘他的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