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都是有氣味的，是煙火氣。
林深一個人的時候沒到過菜場。
他跟在程曦身後，看她熟練的挑著想要的東西，稱好，付賬。她也變了，不再像小時候那般煞有其事的討價還價。他把她拎在手中的袋子接到了手裏，抬頭瞄到了肉案的位置不遠，“還缺什麼？”
“其他不缺了。缺排骨。”程曦覺得手空著有點不自在，自言自語著，“又不重。”
“嗯。”林深走著低頭避開了潮濕的地方，“這樣像點樣子。”
邊走邊說了兩句，忽就聽到一聲熟悉又久遠的稱呼，“小瘸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當不得小這個字了，走起來不仔細看也沒有十分明顯。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麼叫過了。
故此，抬頭時他有了份茫然。
這是張還算年輕的臉，瞧著三十上下，又高又壯，剃著板寸顯得腦袋就尤其的圓。肉攤有點泛著紅的燈光讓他看起來麵色尤其的紅潤。
程曦眼見著就不高興了，拉了他一把要走。
那人像是也意識到自己不當，“不是不是。我這一高興叫錯了。你啥時候回來的？好些年沒見了。記得我不？”
於是自詡記憶力超群的林深有點尷尬的搖了搖頭，“剛回來幾天。”
“記不得也正常。”那人哈哈笑著，“初中坐你後麵，老拿你作業抄那個。差點沒敢認，都不怎麼看得腳不好。”
“治好了。”林深對上了號，倒不知道怎麼與人寒暄，“好久沒見了。最近怎麼樣？”
“就那樣。”那人邊招呼著要割肉的顧客邊道，“我不像你腦袋瓜好使。後來去了職高也沒讀出個所以然來。跟人家跑了幾年長途車拉貨。前幾年我爸中風了，就幹脆回來接他的班了。算是子承父業。”
林深模模糊糊的聽了大概，感慨道，“他年紀也不大吧？”印象中那是個麵色更紅聲音更響亮的人，不是太好惹的模樣。那也是個實打實的熱心腸，饒過不少分量給程曦。
“今年五十四。”那人笑了笑，“生病這種事沒法子的。”
林深沉默地點了頭。
“我爸當時可稀罕你了。每次一看我考試那糟心的分數就想讓咱倆對調，說沒我這種豬腦子的兒子。少不了還有一頓揍。我當時就神煩你。”那人扯著扯著劃拉了兩條肋排剁開了一裝掛在他手上，“你才是他親兒子。我是撿的。給他兒子補補。”
林深來不及推脫。
程曦三下五除二掃了碼，搶白道，“謝了。這些給孩子買點零食，改天再一起出來吃飯好好聊聊。”
“你怎麼看出來的？”
林深道，“孩子的作業本。”
那人瞅了一眼冰櫃邊上放著的作業本笑了，“你們腦子都快。”說著把包好的作業本塞進了包裏，“有時候東西賣的慢。幼兒園沒人接，接過來就在這兒玩一會兒。”說著眼角浮出了一點笑意，“腦袋比我好使。現在就經常嗆的我沒話說。”
林深跟著笑了，又說了幾句，互相告了別。回去時忽的輕鬆了不少，“他人挺好的。”
普通的又不盡如人意的人生，這個也不過二十來歲的人沒有抱怨，毫不猶豫挑了生活的重擔。
這也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