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並不在門邊,卻知道是對她說的話。
林深說著,身體不覺挺了起來,大概是一個人在找自己心裏所在意的尊嚴和體麵,“我不是想隱瞞什麼,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我懂。”程曦這才進門,從背後把他抱緊了。
她沒有去碰他不希望被她碰到的部分,“人都是這樣。都有自己不知道怎麼應對完美的事,這很正常。隻要你好好的,不要逞強。我不會勉強你把什麼都向我袒露。”
“好。”林深的回應有著一貫的柔軟,揉了很久皮肉還是冰冷的,他知道那一定是蒼白的,是被疤痕扯得有些扭曲的,這是他生命裏第一次給自己做的選擇題的答案,一點也不美好,卻是他第一次主動的選擇。
程曦替他倒了水,又去準備了菜。
回頭就見林深夾著拐走了出來。他右臂殘端很短,經年累月的廢用早讓那側的肩關節都黏連了一起,活動度有限,夾著勉強不至於滑脫,走起來自然快不了。
程曦道,“煮個青菜飯吧?準備好了,我弄不出那個味。”
“好。”身體原因,林深也不可能有多少拿手菜,菜飯是很多年前看奶奶做的,偶然間煮出來便成了程曦的必選項目。
程曦是個念舊的人,這他知道。
如果說做飯的人不是那個褲腿用別針固定到一半腋下支著七八成新的一支拐的話,畫麵要歲月靜好得多。
生活自然沒那麼美好。
林深不慌不忙的翻炒著程曦備好的菜,鍋裏升騰出的熱氣讓他有些空落落的心被充填起來。他想要的生活,不盡如人意的雞毛蒜皮和柴米油鹽,普通人再普通不過的模樣。
他無意於刻意去討好程曦,而隻是單純的想也許應該對她更好點,再好點。他了解她,知道她喜歡什麼,而自己恰好又能做到。
他有太多想做而做不了的事了,那些曾經也讓他耿耿於懷又憤憤不平的遺憾,這麼多年下來好像就沒那麼讓他介懷了。他無意去勉強自己證明那些。
他有愛著的人,而恰好又能做到她喜歡的事。這不是更好?
林深的拿手菜就這幾個,程曦照著備了材料。好幾次都是這樣的菜,也讓他練出了一絲爐火純青的感覺。
飯菜意外的好吃。
蛋糕還是熟悉的口味,伴著十八歲的數字蠟燭火光林深給她唱的生日歌。
從多年前就開始的十八歲。
儀式感是讓人有幸福感的一種事,這代表著自己被人惦念著。
許了願,程曦吹滅了蠟燭。黑燈瞎火中她和林深說,“從特別熟悉再開始相處也沒什麼不好的。”
“的確。”黑暗中林深微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像是穿過了一種奇詭的空間來到了她的身邊,“有些人沒那麼幸運。有機會去冒險。有勇氣和一個人一見鍾情、互許終身。即使以後可能會分開。”
程曦沉默了片刻,“小船隻能行駛在平緩的河流裏。去大海,它承擔不了翻覆的風險。”
“是啊。”聽著林深帶了笑意,“我們是小船。”
程曦開了燈,溫暖的燈光衝淡了一些對於命運的慨歎,將軍飛快搖著的尾巴讓家的氣息濃鬱了。
一切都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