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緩緩滑開。像是年久失修,它幾乎一動滯,木與石相接相磨,發出令人不適的響聲。
門內空無一人。其中裝潢實在和長老居所相去甚遠,若非要說像什麼,反倒更想廢棄的、不再供奉神像的廟宇。
舒宿說了“叨擾”,不等對方回應,她先已抬步入內,腰身筆直地負手立於大殿正中,目視著正前方的足有兩人高的符咒浮刻圖,柳眉微蹙,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神有神社,仙有仙居,”夏稔又被封了聲,這並不妨礙他傳音說道:“靈住的地方,莫不是叫靈堂?”
舒宿一動未動,淡淡傳回兩個字。“慎言。”
屋舍內的陰鬱之氣更濃,夏稔在前麵走著,幾乎能感覺到滑膩的濕涼在身上遊走,像是一條成型的毒舌,芯子就在他耳邊一吐一收。
“你來了。”他聽見一道平淡得沒有起伏的聲音,它似從正上方的藻井響起,回聲在狹小卻依舊空蕩的廟宇中此起彼伏。
舒宿似乎勾了勾唇角,旋即行了立劍天揖禮,沉聲說道,“晚輩月青峰舒宿,叩見靈祖。”
那道聲音很爽朗地笑了,夏稔站在那裏沒動,已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老身多謝小友。”那聲音說道,“老身隻消一滴指尖血,請吧。”
舒宿略一頷首,緩步上前,手指撫上繁雜的咒文,口中低語著念念有詞。
“您,您當真要放他出來?!”
舒宿並沒有理會他,輕噬指尖,一滴鮮紅的血凝成,她卻隻是笑了笑,遲遲沒有將那滴血融入浮雕。
“他怨氣過重,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那聲音滯了一滯,問道:“……這位小友?”
不同於有求於人的卑微,也不像是疑惑,這位老祖的語氣反倒像是威脅。
舒宿不由得從心裏一聲冷笑,威脅什麼呢,一個被困在封印裏出不來的靈族老祖,架子倒是隻增不減。
舒宿笑得溫文有禮:“晚輩解了您的封印,您亂晚輩域界,於理於情恐怕都不合適。”
那聲音大笑幾聲,說:“你我本是同路,何苦囿於別人畫下的大道,到頭來咱們還有什麼?”
“您有什麼晚輩不清楚,但晚輩……”舒宿將手指搭上浮文,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笑。
鮮血觸碰到符文的瞬間,奇藝的火光射入天際。符咒中似乎封入萬千兵甲,此時帶著戾氣破潰而出,霎時間淹沒了一切。
靈族老祖撕碎最後的封符,風雲四起,天象異變,金歌城內外卷起山雨欲來的壓抑。
初返世間的老祖尚未複形,隻能依靠近日吸收的生氣維持體態,他懸於半空,似人而非人的模樣很有幾分可怖。
他親自降於舒宿身旁,俯下身對她伸出了手:“果然,我們還是一樣的。”
舒宿點點頭,不置可否地一笑。“是的。”
“待靈族一統三界,這三界我與你共治,全當報恩!”
舒宿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經失去五感六識的夏稔,柔和而冰冷道:“天族可不會容你為惡。他是我徒兒,我也不會允許你動他。”
“我還不屑於欺負小孩兒。”
舒宿麵上笑意一凜。她感覺出另一位天族神君的氣息,那是她無比熟悉的氣息,熟悉得讓她頭痛。
不過很顯然,有些家夥比她還要慌張。
“天族曜神君。”舒宿不急不緩地說著,微笑看向初具人形的氣霧,很貼心地問道,“老祖認為,您能打得過他嗎?”
靈族老祖沉寂多年,腦袋卻還沒有睡傻,他考慮一下自己的勝算,忽而問道:“天族是不是不能在人界用術法?”
那就是打不過了。舒宿沒有拆穿他的挽尊,小臂一振,從虛空中祭出本命劍語冰,不同於冽冽劍芒,她的唇角依舊勾著似有似無的溫和微笑。
“那可不一定。不過晚輩倒是樂意幫您一把。不要亂來,否則晚輩也不敢說結果會怎樣。”
她讓老祖消去身形,自己正欲離開,身後的風聲驟然變得尖銳。她瞳仁一縮,側身讓出半步,語冰已然出鞘,順勢擋在身前,鋒刃相抵間,明明殺氣濃烈,四濺的刀光卻也炙熱滾燙。
“時嫵!又是你!”
“是我又怎樣?!”
兩人對峙著,兩柄被壓向一旁的神兵僵持不下。舒宿刻意賣了破綻,語冰脫力瞬間,她隻一閃身,不及嚴晄反應,語冰劍刃轉而掃向他的雙膝,舒宿單膝跪地,轉換前行卻極其靈活,逼得嚴晄節節後退,幾乎沒給他留任何喘息的機會。
下身並不好防,不過幾招,行曮的招式已是有了自亂陣腳的趨勢。語冰掃開行曮,劍鋒點地,舒宿借力抽身,穩穩站在嚴晄身後,語冰架在嚴晄的脖頸上,她的手肘架在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