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深深地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是他那輪廓分明的臉刻上了蝕骨的痛。
而子琛緊緊地握著拳頭,手臂上青筋突起。
黑色的襯衫讓許凡看上去更加孤獨寂寞了。而歐陽和子琛也是一樣。那時我才深刻地體會到,其實,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孤寂冷漠的。
許凡依舊是那麼的安然,淡定。
他說,是。
那麼簡單,像是回答一道選擇題。
我驚愕,我的嗓子像是要裂開了。
我不敢看他的臉。
沈曼驕傲的臉上閃電般地閃過一絲不忍和震驚,但那麼的轉瞬即逝,以至於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許凡卻沒有看沈曼,而是望著夏桐。眼睛裏是濃得化不開的憐惜與心痛。
夏桐亦坦然地看著他,沒有怨恨,沒有不解,隻有澄澈清晰的理解,或者說是,信任。
沈曼,竟是這樣厲害,竟是這樣的了解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她在自己未來的保險箱上又加了一把鎖。
而後來,醫院長長的走廊上,許凡身著黑色的短袖襯衫,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他靜靜離開的落寞而憂傷的背影。
我從沒有想過,那個背影,竟然是許凡留給我的最後一個鮮活的印象。
那個我認識了二十幾年的沉默寡言笑容靦腆與世無爭心地善良的大男孩,竟然就那樣靜靜地,從此,永遠,離開了我的世界。
是因為我吧!這個老朋友,這個保護我的老朋友,他才會在最陌生的地方告別了最美好的年華!或者,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
客死異鄉!
第二天其他人不在的時候,我去看沈曼。她氣色好了很多。
她看著我時,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又有一種挑釁的意味。
我剛開始沒說話,隻是坐在一旁淡淡地看著她。不禁心裏暗暗感歎,她真是演技超凡啊!
沈曼終於開口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我直視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知道她應該明白我是說的關於許凡的事。
沈曼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笑了起來,“你應該感謝我吧!”
我楞住了,心跳突然快了起來,“什麼?”
她慢悠悠地挪了挪身後的靠枕,“我幫了你的忙呀!夏桐要走了,你應該很開心吧!”
我強忍住心中的不平和惡心,冷冷地說,“我不懂你說什麼。”
沈曼竟哈哈大笑起來。“梁小沐,你比誰都懂。你是那麼的喜歡歐陽昊,估計你是一看見夏桐都恨得咬牙切齒吧!”
像是感情被受到了侮辱,但我無可奈何隻能克製住自己的快要爆發的脾氣,說,“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讓她走你更開心吧!”
沈曼傲慢地看著我,嬉笑道,“彼此彼此。以後,就是我們倆之間的戰爭了。不過,她得意十足地加了一句,我比你有優勢多了。因為,我先說在前頭,歐陽昊,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你的。”
我倏地站起身,冷冷地俯視著她,“你真讓我惡心!”說罷,就要離開。
她臉上的笑容卻愈發得意洋洋,“這句話留著你自己用吧!”
走出病房的時候,我感到胃裏麵一陣的翻江倒海,惡心得要吐,腦子轟隆隆的響成一團,周圍的人和事飛一般地從我麵前劃過。我難以想象,以後竟然要經常見到這種人,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種人……
隻是,令我頗為驚訝的是,從那以後的三四年裏,我再也沒有見過沈曼,直到很久以後。
去接她出院的那天,護士告訴我們說,沈曼已經離開了。歐陽問她去了哪兒。護士說不知道,護士還說前一天,有人來探望過她。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蘇韻,但那一刻我又意識到,蘇韻,她唯一的朋友,已經死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竟然能讓沈曼這樣毫無蹤跡地消失,放棄了她苦心追求了那麼久的人或事。
也就是在沈曼出院的前一天,許凡走了,夏桐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