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沒有長相那麼有攻擊性,清甜中還帶了幾分江南口音,生氣起來平翹舌不分,尾音輕輕上揚。
落到周憐禮的耳朵裏,帶著九曲十八彎的調子。
不像指責,反而像撒嬌。
他輕輕笑了一聲,饒有興趣。
“還有呢?”
他和鄭昭囿於車內的狹窄空間裏,不想相對也要相對,不願共處也不得不共處,不如大家有話一次說個清楚。
“還有?”
鄭昭眉頭擰的像麻花一樣,瞪了他一眼。
還有?還嫌不夠,非要把她氣死讓他早點娶別人是吧。
周憐禮也直直地回望著她。
他的眼睛藏在眼鏡後麵,情緒同樣被藏了起來,金絲邊鏡框反射出一道光。
“本來沒想來的。”
聽到你說要隨便找個什麼帥氣的男伴。
周憐禮沒把這話說出口,默默咽了下去。
鄭昭當然可以跟其他人出席,他們雖然結了婚,但彼此並不是雙方的所有物,沒必要時時刻刻把對方綁在自己身上,鄭昭當然有選擇其他人的自由。
可周憐禮心裏又覺得,自己應該去。
他們之間的關係實在算不上親近——甚至連相敬如賓都是一種溢美之詞,所他轉頭改了主意,沒有跟鄭昭說。
“以後參加會和你說的。”
周憐禮靠在座椅上,目不斜視,並沒有看向鄭昭,對著麵前的空氣來了這麼一句。
說完這句,車裏更加安靜了幾分。
周憐禮向來少言寡語,做事又有一套自己發規矩,向來不會解釋什麼,更不會輕易做出承諾。
這是他除了給鄭昭開出條件結婚之外,做出的第一個承諾。
他今天喝了一些酒,聲音帶了幾分低啞,慢條斯理的,完全沒有之前的淩厲,甚至帶了幾分耐心和溫和。
鄭昭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表情僵了一瞬。
這人原來不是朽木啊
她看著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幹巴巴地回了句“哦”。
車裏的暖風很強力,吹的鄭昭臉上熱熱的。空氣中隱約飄蕩著的酒精味讓她有些不適應,幹脆換了個姿勢,沒再故意貼著車窗。
兩個人一時間又陷入了靜默。
他們兩個顯然不是那種沒話也能尬聊一路的人,周憐禮今天破天荒的說了這麼多,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想要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鄭昭並不是無腦作妖,從始至終也不過想要周憐禮一個態度而已,既然周憐禮時隔半年把這個態度給到她,她也就大發慈悲不計較了。
想到這裏,鄭昭挺直脊背端坐起來,整個人如同一隻在領地巡遊的白天鵝,端莊又驕傲。
“既然如此,那我就既往不咎,大發慈悲原諒你了。”
她清了清嗓子,鄭重宣布。
“正式休戰。”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到她拿腔拿調的,周憐禮的眼睛也染了幾分笑意,故意學她,調子拖得長長的。
“那我要謝謝你了。”
鄭昭喝了幾杯酒,這會兒來勁了,大手一揮,“無妨,本公主大人有大量。”
經這麼一鬧,車裏的空氣頓時輕鬆了不少,就算兩個人沒有繼續聊天,也沒那麼尷尬了。
到了半島豪庭別墅門口,周憐禮下車後,又伸手給鄭昭拉開了車門。
鄭昭正準備提著裙子下車,忽而抬頭看著周憐禮,傾瀉而下的月光給他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恍若神祇。
寂靜的夜裏,隻聽得到幾聲蟲鳴。
“下車吧,公主殿下。”
他似有調侃地開了口,唇角勾了勾,眼底彌漫著笑意。
鄭昭被他的話噎住,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夜風徐徐吹過,深淺不一的樹影斑駁在周憐禮的黑色西裝上,忽明忽暗,讓他整個人的表情連帶著莫辨起來。
鄭昭驚訝得四肢有些不協調,慢慢下車,晚風吹過了她的長發。
她聽著遠方的蟲鳴,抬頭看了看。
今晚的月亮真美。
風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