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B市四處閃爍著耀眼灼目的霓虹燈光,將整座城市變成一座燈的海洋。大概是由於入夜的霓虹燈太過明亮,又大概是因為月亮再也沒有氣力與這些冰冷的人造燈光相爭,月色黯然無光,漸漸被流雲掩蓋。
一輛白色的法拉利敞篷跑車在道路上飛快地駛過,或許與這寒冷的天氣有關,深冬的B市街道上在淩晨時刻,並沒有什麼車輛行駛,連道路兩邊的行人也不多。少數有人發現了那輛極速行駛的跑車,也隻會感歎一句:在這樣的天氣裏還不拉上車篷,也算是夠有勇氣了。
和舒杉臉頰上的淚痕早已經幹涸,他的雙手把持著方向盤,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頭頂上是刺骨冰冷的冬風,在這零下十幾度的溫度裏,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大衣。雙手因為過於寒冷而被凍成了紫紅色,嘴唇也是嚇人的慘白,但是他卻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似的,隻是用力地攥著方向盤,向前行駛。
這輛車是他的成人禮上,已經接管楚氏集團的楚槿結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個男人是這樣說的:
『你從今天開始就已經是個大人了,該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了。』
當時他興奮不已地接過了那把銀色的鑰匙,然後天天開著這輛車到處亂跑。後來因為進了娛樂圈,而這輛車又太過招搖,所以他很多年沒有再開過。
但是,這幾個月不知道為什麼,在車庫中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坐上了這輛車。
楚槿結送的禮物總是十分奢侈。
從他六歲時的一套電子智能玩具,到去年的一架維多利亞時代的鋼琴。
這個男人從來不會吝嗇金錢上的需求,但是卻也隻是送上一份禮物,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有提到過。曾經,和舒杉一直認為這個男人隻是將感情埋藏得太深,所以外人看上去覺得他太過絕情。
而如今,和舒杉卻深深地明白了。
楚槿結有感情,但是……從來不是對他。
刀子一樣狠烈的夜風從四麵八方吹了過來,單薄的大衣根本無法阻擋住那刺骨磨人的冷風。和舒杉的臉上帶了一絲不正常的潮紅,但是他卻好像一點都沒察覺似的,冷靜理智地開著車,進了那棟安保嚴密的CX公寓,然後停車、上樓。
他有件事騙了楚槿結。
這幾個月來,自從楚槿結離開的那一夜起,他再也沒有回過那棟藍山別墅。
他特意囑咐了袁嫂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給楚槿結,但是他卻在心中暗自地祈禱著:這個男人很快就會發現他搬入了CX公寓的事情,並且借此來詢問他原因。
幾年前,楚槿結便在CX公寓裏給和舒杉留了一套房子。雖然此時的他還是天語的藝人,可是所有人對這件事都沒有異議,就連潘倫都不敢說個不字。但是……
和舒杉卻從來沒有住過。
每天進入這座小區時,和舒杉都在想著,或許下一秒他便會看見那個冰冷淡漠的男人正站在公寓大樓的樓下,詢問自己為什麼突然要搬進這裏。
但是,每當他開著車轉過那個小小的拐角時,他總會發現——
暈黃黯淡的路燈下,隻有空氣孤伶伶地流動著,從來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
所以,他便是真的再也沒有關心過自己的事情。
所以,在永盛居的時候他僅僅隻是客套地關心一下,連聽自己解釋的精力都沒有。
所以,他是真的要永遠的離開了。
忽然發出一聲低笑,是那種最絕望悲傷的聲音,在狹窄的電梯裏輕輕回蕩。和舒杉看著泛亮反光的電梯牆壁上,那個憔悴無助的自己,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熟悉到在這幾個月的深夜裏,無時無刻不在空蕩蕩的公寓裏見到這個人。
這個人的眼角是滲人的通紅,臉頰發白,嘴唇無色,似乎想要哭泣,但是卻早已連一滴淚水都擠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