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日出,紅霞漫天。

霞光灼醒了瀕死之人的眼,莫玉觫鳳目微顫,隻覺麵上的沙塵被人拂去。

隱約可見,來人目若桃花,雙瞳混濁,仿若西子湖畔起了濃霧,撲朔迷離,亂人心弦。

他的唇齒已被掀開,投入了一粒藥物,剛觸舌畔,便瞬間化開,緊接著有飲水衝淡了蔓延的苦澀,呼吸漸趨和緩。

身下隨即落空,軀體被一片柔軟包裹著,莫名的心安蔓延全身,整夜奔跑所帶來的疲憊感,終於擊垮了他,不由得昏昏睡去。

醒來時,他已躺在了一張床榻上。

此塌以白絨作墊絮,床欄上均有雕飾,細細看來,竟是骷髏頭的紋樣。床沿有羅帳半開,一片猩紅攜著寒風,不時地摩挲著他,令人窒息。

正欲起身,竟是動彈不得,他下意識地低頭,發覺自己衣衫盡褪,隻餘下一件薄透的中衣,雙手被綢帶綁縛於腰側,腳腕也纏繞了一圈,末了還係著碩大的蝴蝶結,活像個包裝別致的禮品。

窗外夜色已深,室內紅燭繚繞,莫玉觫心亂如麻。

他腕間發力,試圖掙開綢帶,才猛然發現,自己渾身酸軟,使不上勁來。

更可怕的是,他的巫炁也被壓製了。

這一突變,慌得他六神無主。環顧四周,亦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忽想起,自己應是被人救起,可現下這幅情景,又是何故?

許是看自己來路不明,不放心才先綁著吧,畢竟在這荒漠裏,誰又敢隨便救人呢?他暗暗想著,不禁感佩對方的善意和謹慎來。

“鐺,鐺,鐺……”

帳外傳來一陣金屬相碰的脆響,伴隨著“哐當”的推門聲,一道驚鴻豔影,邁著款款玉步,幽幽行來。

他扭頭望去,隻見來人的麵龐半遮朱紗,一雙桃花眼眸水光瀲灩,直要攝了人的心魄去。

此間對上那雙水眸,任他心同止水,也似有卵石擊落,已蕩開層層漣漪,搖出了莫名的情緒來。

待回過神來,他連忙轉移了視線,便瞧見對方青絲如雲,有好幾支銀簪將其隨意挽起,依舊不堪重負,統統歪斜至脖頸。後有一半長發跌落,黑瀑流轉,蔓延至腳腕。

行至跟前,方能仔細瞧見,那些簪柄各個大小不一,粗的足有食指般大,纖長無比;而細的卻寬不過柳枝,幾欲埋沒。

短簪紛紛沒入發髻,每支都是一朵盛開的蔓珠沙華,花蕊翻翹,妖嬈多姿。

而那些長簪……看到這裏,莫玉觫禁不住愣住了,隻見它們似簪非簪:簪身倒是雕鏤精巧,尾端掛有垂珠,有了步搖的勢態,卻並不就此打住,而是徑直往下,垂落著地。

此間,少女抬手將垂珠撩起,肆意纏上了嫋嫋腰,欲蓋彌彰般,襯著外露的肌膚。

“鐺鐺鐺……”她的這番動作,發出一陣銀珠磕碰聲,密集而繁雜,掩蓋了莫玉觫紛亂的心跳。

隨後,少女將羅帳撩開至最大,抬手扯下了麵紗,露出了秀挺的鼻梁,隻是雪膚白的滲人,那櫻唇飽滿,也了卻緋紅。

即使麵無血色,倒也是千嬌百媚。

桃眸低垂對上鳳目微揚,他被少女打量時,心間似有柔水淌過,融化了所有的驚惶。

待他收回目光,隻見對方已經俯身下來……

他不禁鳳目圓瞪,欲抬手推開,竟忘了自己雙手被縛,這奮力的掙紮,隻換來往上傾了身子,登時抵住了少女的鼻尖。

酥骨的氣息淌下,他雪色的麵頰,頃刻間灑滿紅落梅。

見狀,少女秋波暗轉,隻一側臉,便朝他的鬢邊落去。

莫玉觫隻覺得耳垂被她輕柔的舔舐著,伴著如霧的話語,“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寵了,喚你紅霞,可好?”

字字都是經過唇齒浸潤,聲氣纏綿,而語意直將他從豔陽天拋向三冬雪,隻覺心神亂顫,無法發聲。

“這是我送給你的見麵禮,戴上它,你就是我的了……”

她說著,已掏出一隻銀質耳釘,玲瓏小巧,湊近目前,才看出是蠍子式樣,材質與她身上的銀珠相同。

不顧身下人的反抗,少女已經發力,將蠍釘刺入了對方的左耳垂。

血滴似紅珠,從蠍釘邊緣溢了出來。她垂首,用粗糙的舌麵拭去了。

濕滑的觸感令得莫玉觫雙目失焦,微微半闔著。

少女似是來了興致,繼而肆意地舔咬起來。

莫玉觫已是冷汗涔涔,半晌才費力地掀起嘴唇,出聲嘶啞,伴著令他心驚的喘息,“你到底是誰……”

“落刹斯。”

少女冰涼的話語響徹耳畔,莫玉觫恍如五雷轟頂。

落刹斯——那是阿蘇羅王的殺人刀,人稱羅刹女的漠國將軍。奪人錢財,要人性命,南國人最懼怕的……竟是眼前這個少女?自己還被此人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