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傻話。”雲雀狠狠揉亂雪村的頭發。
並盛最好的大學離這裏還有不少距離。如果繼續升學,去讀並盛的大學,又可以多一片領地了。
“如果雲雀君想要繼續讀大學的話,我也跟著雲雀君。”雪村厚臉皮地靠在他肩膀上。
沒錯,跟著雲雀君,怎麼都是好的。
“隨便你。”
他沒有甩開狗皮膏藥一樣的雪村,隻是把頭別到另一邊去,裝作在看風景。
說起來,這家夥為什麼會如此,執著於並盛啊。
“不過,雲雀君成績這麼好,不如跟我考去一個大學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多學點知識也不是壞事,對吧?”雪村裝作逗弄雲豆,漫不經心地試探他的想法。
“不。”
雲雀總是這樣。
一句話便將她打回現實,毫無轉圜的餘地,好像從一開始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對並盛的執念強到雪村無法想象,不是簡單的兒女私情可以左右了的。
他站起來,雲豆也飛向他,凜冬的風卷起他的衣擺,黑色的校服外套穩穩披在少年肩上。
那是畢業前,雪村最後一次見到他。
之後的兩個月,雲雀像消失了一般。電話和短信自然是找不到他,問了綱吉和裏包恩,他們也都閉口不提。他沒再來過學校,也沒在並盛出現過。
雪村也不感到意外,安心備考。雲雀走了,可他一定會回來,但她沒有必要,賭上前途,死守著並盛,在這裏等他。她本來就不打算一輩子都待在並盛,雲雀大概也不喜歡她總是粘著自己吧。
她想過,報考本地的大學,然後安心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
可那樣會讓雲雀很煩的吧,一直粘著。
結業式之後,雪村感覺心裏徹底放鬆下來。
高中生活,到這裏就要結束了。
去考了東京大學,也順利拿到了錄取通知,接下來要準備收拾東西上學了。
結果還是沒能見到雲雀。
和雲雀一起度過的高中生活,不遠不近的距離,時而閃現的曖昧和感到踏實的依賴,隨著櫻花的飛舞落到地上,安靜結束。他不喜歡櫻花,所以從來沒有出席過開學典禮,畢業典禮這樣的場合,雪村也不奢望能在最後這場合見到他。
還真是像雲雀的作風。
“可惡——這算是分手了嗎——”她仰天長嘯,還是心有不甘。
明明都兩情相悅了,雲雀看起來也對她也漸漸敞開心扉,偏偏在這時候消失,他到底怎麼想的啊!!
她決定不去想,回家之後要是臉上表情不對勁,藤崎叔一定又會用他高超的談話技巧把她的心事巧妙逼問出來。
走了兩步,她感覺氣氛不對,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像之前雪村拓海來的時候,像下雷暴雨之前悶熱的天氣,有一種隱忍不發的壓抑感。
但如果是雪村拓海那個囂張的家夥,要是來的話一定會大張旗鼓地在門口停滿車,帶至少二十多個人,然後再狠狠地嘲諷她一番吧。
可最近她沒收到來自雪村拓海的任何消息。
雪村家裏很大,進了大門之後必須要從前院穿過,之後是兩片花園,還有停車場和一些相隔甚遠,排列整齊的雕像,還有走好久才到屋裏。
平時這個時候,花園裏不該這麼寂靜。藤崎叔會在院子裏修剪花草,噴泉規律的噴出水來,灑在植物的葉片上,發出微笑卻讓人安心的聲音。
現在這裏是一片死寂。
她視力不差,再往裏走,借著頗為高大的草木遮擋著,雪村隱約能看到院子裏有很多人。
院子裏多了不少身著體格強壯的黑色西裝人,有男有女,有年輕人,也有中年人。有一小半是日本人,另一多半人混雜著歐洲和中東人的長相,手裏都拿著各種各樣武器,有些是雪村家的遠方家丁,還有些還是她壓根沒見過的人。
這,這是怎麼了?!
他們站在中間,圍成一圈,包圍著藤崎叔,雪村家的家丁也圍在藤崎叔周圍,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她沒聽到他們說什麼,隻知道來者不善。
藤崎叔好像在和他們談判著什麼。
然後緊接著,子彈的速度讓她什麼都看不清了。
來不及去分辨哪個是自家勢力,哪個是侵入者,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那速度快到,她隻想逃竄。
雪村隱約聽到,還有刀和短劍的聲音,刺穿又拔出,受傷的男人女人們發出慘叫,很快又被槍炮的聲音覆蓋,方圓幾裏霎時間,已然成了戰場。
腦袋裏一片空白,既不想哭,又不想喊,隻是沒了命地跑,隻想著跑,趕緊跑。
她趁亂跑過花園,跑過藤崎叔平時精心打理的那片草坪和花卉,跑過那噴泉,雕像,一直到大門口。
“砰——”
一柄短刀就這麼飛了過來,比她的速度快,從她身後直直插在了大門上,帶著些鮮豔的血液,斷了她的去路。
雪村頭一次離死亡這麼近,要是再近個幾厘米,她就沒命了。
她回頭,那異族男子看著她露出難以言喻的詭異微笑,從腰間掏出一把槍——
“阿月!”
雪村快要哭出來。
她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雪村拓海不那麼討厭,儼然是個可靠的守護神的樣子。
“愣著幹嘛,走啊!”
他沒法分神跟她講話,甚至一個對視都不曾有過,立馬投身到戰鬥當中。
她知道,雪村拓海除了有不錯的商業頭腦,近戰的功夫還是小時候藤崎叔親自教的,可麵對這異族的侵入者,他顯然應付得吃力。論近身肉搏,他敵不過高達健壯的白人殺手。
“快點走!”
雪村來不及去想,從被紮了一刀的大門口踉蹌擠過,但還是忍不住回頭。
她看到了混亂中的雪村拓海。即使遍體鱗傷,早已毫無還手之力,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不肯低頭。
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似乎往她這邊看了過來,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和他們對峙,就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雪村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分崩離析。
跑吧,趕緊跑出去,去找警察,別慌,跑出去就好了。
可是又能跑到哪裏呢。
她感覺已經跑了有足足十分鍾,平時從家到學校,走路也就七八分鍾,她不知道該再往哪裏跑。
周遭的景物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像是毫無生氣的複製品,卻又真實得找不出破綻,斑駁的牆壁,帶著瀝青味道的小路,傍晚夾雜著淡淡櫻花香味的風,一切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