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細雨綿綿不斷,從淩晨一直落到傍晚。
傭人領著醫生上樓,憂心忡忡的說:“先生的臉色一天比一天糟糕,我們都很害怕。”
醫生臉色凝重,他每隔兩日便會過來換藥打點滴,自然更清楚嚴墨清的身體狀況。
偌大的臥房,比醫院的重病看護房還要設施完善,躺在床上的男人麵容削瘦蒼白,身上掛著各種儀器,很難看出是個alpha。
醫生熟練的取出注射器配藥,一轉身就看到男人濃墨般的眼睫在顫動,在宣紙一樣的臉上格外明顯,他愣了下,連忙喚道:“嚴先生,嚴先生”
男人終於緩緩掀起沉重的眼簾,目光好一會兒才找到焦距,他看著男人手中的注射器,虛弱道:“這些藥隻會讓我困倦,昏睡我不需要這些。”
醫生麵露難色:“嚴先生,這也是為您的身體好。”
“我知道”嚴墨清輕輕閉上雙眼,疾病消耗了他作為alpha的健康容色,但依然不改他端正的骨相,水墨般清俊的眉目一如既往的平和安詳,“但這樣拖延,會讓我剩下的時間變得毫無意義”
早已平靜的接受自己將死的事實,每一次蘇醒反而是一種失望,這種注定死亡但依然掙紮存活的唯一意義,就是給所有在乎他的人一個接受他將死的過程。
死亡於他而言,早已是他期待的另一種歸宿
醫生最終還是聽了嚴墨清的話,並按嚴墨清的要求推來輪椅,和傭人合力將其扶到輪椅上。
嚴墨清並沒有讓傭人將自己蘇醒的消息告訴家人,風雨中一趟匆匆來回,他這種狀態並不能給父母多少安慰,現在隻想一個人靜一靜,哪怕隻是聽一聽雨聲。
逐漸低垂的夜幕,在雨滴聲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寧,傭人將坐在輪椅上的嚴墨清推到落地窗前,在他腿上鋪了張羊絨薄毯。
在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的時候,透過落地窗還能看到遠處山巒起伏的輪廓,這是嚴墨清當初自己選擇買下的一棟別墅,背山臨河,遠離城市的喧囂,用於清靜的等待死亡再適合不過。
窗外,不遠處的圍牆上,一道模糊的身影躍至院中那棵銀杏樹的樹梢,借著夜雨的掩藏如隻敏捷的野貓一竄消失。
“你先出去吧。”嚴墨清對一旁的傭人淡聲道,“半小時內不要有人進來,我一個人待會兒。”
傭人離去,房門閉合的聲音剛落,咚一聲悶響,一道清削利落的身影穩穩落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
晃著濕漉漉的尾巴,安久一抬頭就看落地窗內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瑩綠色的鋒利豎瞳怔了怔。
安久有些心虛的垂眸,連帶著被雨淋濕的耳朵尖也耷拉了下來。
嚴墨清無奈的閉了閉眼睛:“以為不進來我就不會生氣了嗎?”
安久悶不吭聲的進臥室,嚴墨清將腿上的薄毯給他,眼底帶著責備:“為什麼不走大門進來?”
安久垂著頭,用毛毯包住腦袋揉著頭發,聲音很低:“因為清哥你不讓我回來”
嚴墨清聲音溫沉:“那你為什麼又回來?”
一年前,在嚴墨清心衰病複發之後,他就用最後的精力為安久在道洱島購置了房產,在那個全是beta的小島國,打通上下幾層關係才拿到兩份偽造的beta相關出生證件,一份給萄果,一份給安久。
他今後沒辦法再繼續保護安久,道洱島是他覺得對zx係omega來說最安全的地方,那裏沒有alpha對omega的掠奪和競爭,生活節奏緩慢,海和天氣永遠碧藍絢爛
昏迷後每一次蘇醒,他總會習慣性的向身邊傭人詢問安久,得知在他趕走安久後,安久再沒有回來過時,他總欣慰的以為,安久真的乖乖聽他話去了道洱島。
安久在嚴墨清的膝前單膝蹲下,將一側臉溫順的靠在嚴墨清的腿上,閉著眼睛什麼也沒說,隻是將治愈係信息素靜靜的釋放在嚴墨清的周圍。
身體逐漸得到放鬆,嚴墨清知道是安久信息素的緣故,但這不過是杯水車薪,他的病早已不是治愈係信息素就能逆轉的。
嚴墨清不想將自己短暫的清醒時間放在責備安久身上,抬手輕輕撫著安久的頭發,溫柔的問:“在道爾島交到朋友了嗎?”
安久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撒謊嚴墨清是能看出端倪的看出他消失的近一年裏壓根就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安久繞開話題,低喃道,“清哥摸摸我耳朵”
男人無奈的笑笑,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那對軟綿綿的貓耳,指尖耐心的捋了捋耳朵上被揉亂的黑色絨毛,
“我不在以後,你要回道洱島生活”嚴墨清溫聲念叨,“別再用這種形態出現,不要輕易告訴任何人你是zx係omega,知道嗎?”
又是一陣持續許久的安靜,安久將臉完全埋在了嚴墨清的腿上。
嚴墨清微微皺眉,溫熱的手指捧住安久的臉頰,認真的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安久垂下眼眸:“等事情結束後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