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的貓剛送出沒有一兩天,他在回東宮的路上,就邂逅了很多隻各種各樣的小貓。這宮中的消息果然傳得快,想來是連宮牆都會說話。
皇上楚憲這一日宿在賢妃那裏,賢妃是宮中的老人,容貌不比年輕嬪妃,但是行事溫柔體貼,楚憲煩悶的時候,就想過來坐坐。有時候不說話,也會覺得心情舒暢很多。
賢妃見楚憲來了,並未像其他嬪妃那般盛裝打扮。尋常的短襖和下裙,倒是更顯得她溫柔。
“這寒冬臘月的,怎麼倒是鬧起貓來了?”
楚憲聽著外麵的貓叫聲,忍不住問了一句。
賢妃聞言,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我就不信皇上您不知道,太子殿下前幾天剛剛尋了隻貓給鄭家姑娘送過去,這宮中上上下下不知道怎麼傳的,最後變成了太子殿下想要養隻貓。這不都開始上心了麼。”
“這是上眼藥?”
賢妃迎著皇帝的目光,大大方方地點點頭。
“您也知道,我最怕的就是這貓啊狗啊的,見天出門就能碰見,能不上眼藥嗎?依著我看,不過就是太子覺得貓兒可愛,給鄭家姑娘解悶的。”
賢妃娘家姓許,母親是葉家的姑娘,和先皇後是表姐妹。是以葉家老太爺壽辰上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有道理,修兒這孩子剛回宮,和宮中的皇子公主不親,倒是鄭家那兩個孩子,真真正正當著親兄妹處了十來年。”
賢妃沒接話,隻是把手裏的茶又倒了一杯遞給皇上。太子的事,她不摻和。她自己又沒有皇子,何必去染指那些事情。
鄭家,鄭箏得了小貓,高興得日日抱著它。小家夥圓頭圓腦的,又不認生,鄭家上上下下的人,誰往鄭箏的院子裏來,得空都要摸上一把。
“還是太子哥哥知道我的心思。”
鄭箏這一日跟著鄭夫人學管家,忍不住說了一句。她的親哥哥鄭簡,在京城這麼多日子,也不說給她尋個貓兒來解悶。
“知道你自小和太子要好,但也別這麼埋汰你大哥哥不是,不就是因為他沒帶你出門麼。你也不看看最近有沒有空。”
鄭家重回京城,老親都是要拜訪的。鄭夫人這些日子去了自己娘家,又往鄭老爺娘家去了一趟,還有舅公姑母,鄭家之前的副將,就基本沒有在家的時候。
“我知道,不過就是說說罷了。要是傳到大哥哥耳朵裏,保準他心裏不落忍,正月的時候,肯定會帶我出門的。”
鄭箏說完,自己就撐不住先笑了,狡猾的樣子,仿佛一隻小狐狸。
“就你聰明!”
鄭箏自然不能白得了楚修的貓,她正好手邊有一個剛做好的荷包,就讓鄭簡進宮的時候帶給楚修。鄭簡看著繡功精美的荷包,心裏很不是滋味。
“妹妹就不給我繡一個麼?”
鄭箏見狀,伸手指了指鄭簡腰間掛著的荷包。
“哥哥也太不知足了,這個難道不是嗎?”
鄭簡低頭看了一眼,抿抿嘴沒說話。這個雖然也是,但到底不如手上的那個精美。
楚修接了鄭箏的荷包,倒是笑得開心。他回京城的時候,鄭箏還在因為繡花的事情被鄭夫人說,現在都已經能做出一個荷包來了。
“妹妹手藝精進了不少。”
“那是當然,母親說,妹妹是大姑娘了。”
楚修聞言一怔,是啊,鄭箏都已經是大姑娘了。
入夜,東宮一片靜謐。楚修躺在床上,卻輾轉不能入睡。他在鄭家多年,身邊不習慣有人伺候。是以宮人全在外麵守著,不知道裏麵的情形。
楚修睡不著,索性披著衣裳坐了起來。東宮的內殿,雕梁畫棟,入目俱是精巧,可是對於楚修來說,卻毫無意義。
他在鄭家,十歲的時候,被鄭家老將軍告知自己的身世。許是鄭老將軍覺得他年歲小,每年生辰,都會多告訴他一些關於身世的事情。
楚修自幼聰慧,從兄弟名字排序和身邊伺候的人,就隱約覺得自己有所不同,可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先皇後的小兒子。
懷恩在外間,他耳力甚好,聽見內殿的動靜,知道太子這是還沒睡。
“太子殿下,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懷恩當年帶著楚修逃出宮,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對楚修而言,與親人沒什麼兩樣。他沒說話,卻回到了床上。睡不著沒關係,躺著躺著,興許就能睡著了。
恍然間,楚修回到了涼州,他還是那個十幾歲的少年,還在鄭家。他剛剛知道了自己親生母親命喪火海。
他一時間無法接受,自己一個人獨自坐在樹下,下人得了指示,都不敢過來打擾。他坐著坐著,卻覺得麵上有東西扔過來。
楚修抬起頭,就看見鄭箏站在門口,手裏捧著一大束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