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出了一口長氣,笑意蕩然無存。
他幹巴巴地杵了一會,默默地想著某個壞人,忽然隱隱聽見有人喊他。
怎麼可能呢?還有誰會喊千山崽呢?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拴好馬駒出了棚子底下,飄搖不定地四處張望。
這一看,心跳便重了一拍。
隔著馬場的柵欄,他看見前方三匹馬並駕而來,中間的個頭嬌小,穿著小少年的衣服,像是哪位貴族家的小公子躥出來打野食。
可他心裏忽然湧起個荒謬念頭——
而馬匹一點一點近來,這荒謬一寸寸從他心頭湧起,成了千丈難以置信和怦然心動。
夏靈自遠處就看見了人,拽住韁繩收緩了速度,呼著氣調整麵部表情,竭力做出平靜的姿態。
她來到馬場外,在馬上低頭看柵欄裏的少年,微微地喘著氣。
幾天不見了。她撿了這個異族奴隸進宮有接近兩個月,其間幾乎每天都有見到,乍然分離幾天,竟也這樣磋磨。
她仔細審視了他,隨後下馬,走到了柵欄前。
阿千戰全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嘴巴微張,既驚又呆的懵圈樣子:“你……你來幹什麼?”
夏靈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故作麵無表情:“想起我還欠你一樁事情。”
其實不過是來看他健全與否。那日回來驟然不見,嘴上不說,心裏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隻是生性驕傲,好不容易有了個在意的人,不肯讓人知道了,便板著一張小臉。
他輕聲問,生怕一口氣噴大了把這如夢似幻的人吹跑了:“是什麼?”
“昭淮。”她咬重這二字,“昭、淮。”
他茫然地看了她一會,忽然反應到了什麼,竟然有些顫栗。
夏靈握住柵欄,攥得極緊,看著他說:“昭淮,這是我給你取的中原名字。以後你不叫千山崽,除了阿千戰的異族名,你還有個入鄉隨俗的漢名,叫昭、淮。”
他的嘴唇不停地囁嚅,眼圈紅了。
“我來就是還你一個名字。”她聲音極輕,卻有攢著股勁:“我會帶你回去的,昭淮。”
天色漸晚,身後不遠的夏煥叫著,她鬆了手,到底沒去碰他,隻留下兩個舉重若輕的字眼:“等我。”
她跨上馬回去,沒一句廢話。
他目送她良久,抬手握住了前麵的柵欄,握住了那一點餘溫。
身後的馬場百馬踏地,那噪音吵得人耳膜欲裂。可是他不會,最震耳欲聾不過這顆不爭氣的心髒。跳得這樣用力,讓人除了承認別無他法。
承認什麼?
老天知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