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乃是大梁最繁華的州城,
穆家則是揚州當地巨賈之首。
要說百年前,穆家老祖宗還隻是個牙行裏為各路買賣人牽線搭橋,抽取傭金的牙人。
不過穆家老祖心氣高,不想和其他牙人一般,得了個戶部的牙貼,讓子子孫孫做上一輩子牙戶。再加上他口齒伶俐,能說會道,最後居然從小小的牙人一路升至牙行裏的行長。
借職位之便,穆家開始著手當鋪生意。
恰逢那幾年大梁皇室處於五子奪嫡之爭,朝內風起雲湧,民間動蕩不安,百姓典當家用維持生計,穆家趁機發了筆橫財,就此一路財運亨通,蒸蒸日上。
百年後,穆家的營生遍布揚州,小到綢莊,水粉鋪,大到當鋪與錢莊,均有穆家產業。
近些年,穆家更是將鋪子開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
正所謂有得亦有失。
穆家人雖然腰纏萬貫,富甲一方,但穆家男子年至四十便會生有怪病。先是口不能言,食不知味,再是手腳癲癇,四肢無力,最後隻能躺在床上,如活死人般眼睜睜失去生氣。
邪門得是,穆家這怪病還隻傳男不傳女,百年後到了穆成天這代,膝下隻有一子一女。
穆家小女穆清靈豔色絕世,怎奈紅顏福薄,自幼體弱,鮮少出宅。
穆家小公子穆清池無功無名,生得卻是玉質金相,許是一早就知曉自己活不過四十,但求浮生痛快,素日流連於勾欄瓦舍,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與其他紈絝子弟不同,穆清池雖然行事荒誕,但出手極為大方。尤其是他那張嘴,如穆家老祖般伶牙俐齒,死人都能被他逗活。年紀輕輕,便從穆天成手中接下穆家產業,憑借自己結交的人脈將百年家業經營得風生水起。
這夜,揚州十裏長街華燈璀璨,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鱗次節比的街道中,有一間花樓最為惹眼,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上拔地而起,足足五層高的花樓裝潢得更是精巧華麗,雕欄玉砌,丹楹刻桷,就連樓廊上的鏤空扶手,都是由師承魯班的名匠親手打造。
偶有外鄉來客抬頭凝視這間富麗堂皇的花樓,不由好奇地念出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大字:“聆心閣”。
“咦,這間花樓的名字倒是有趣!”
“閣下不是揚州本地人吧,此間花樓的營生可比名字有趣多了。”
外鄉客聽到本地人暗有所指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奇問道:“花樓不就是用個食,聽個曲,再尋上美人快活一夜,還能經營出什麼花樣?”
“嘿呦,您說的那是陽春街上的花窯子,穆小公子開得可是清倌,是專為夫人小姐們解悶的地兒!”
可不,外鄉客順著談話人挑眉的方向,瞧見走進花樓中的皆是頭戴帷帽的豐韻女子。偶有結伴而來的小姑娘用團扇遮麵,露在外的眉眼彎彎,行動上落落大方,由模樣俊俏的門童笑著領進門,一看就是常來的熟客。
“這這不就是麵首館!簡直是胡鬧,如此有傷風化,當地知府就不查辦嗎?”
“嘖,這可就您孤落寡聞了,聆心閣裏的清客可不做那種營生,而是聆聽各位夫人和小姐素日中的糟心事,用巧言疏解一二。達官貴人和鄉間豪紳宅中三妻四妾,偶有拌嘴鬥氣鬧得家宅不寧的,隻要把夫人送來這間聆心閣,嘿,準保回府的時候眉開眼笑,跟新婚第二夜的嬌夫人似的噓寒問暖。”
說完,他神秘地眨眨眼道:“知府夫人還是此間聆心閣的常客呢。”
外鄉客一臉震驚,再次抬頭眼了眼金碧輝煌的花樓,口中喃喃道:“胡鬧,簡直胡鬧!”
在聆心閣一間雅致的包廂內,被外鄉客叱責胡鬧的穆小公子正坐在黃花梨透雕靠背椅上,精致的劍眉微蹙,素手托腮,麵對眼前一排身影失望地搖了搖頭。
饒是臉上興致不足,那對明亮的眸子仍似蓄滿秋水,波光瀲灩,瞧得人心口酥酥麻麻,隻想叫人再多看兩上眼。
正廳裏,站著一排位年輕俊美的公子,他們似進了殿試的新科進士般爭相展露出自己最拿手的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