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進來聳聳肩，抖了抖身上的寒氣，帽子一扯，掃視著坐在一起的祝芷和穀星緯。
程和清眯著眼，問了句：“老頭呢？”
穀星緯指著樓上說：“廚房。”
“幸福小區三單元五樓的王奶奶家網線出了點問題，你明天不是要去那邊送東西嗎，順便去看一下，她兒子女兒都不在身邊，多留個心眼。”程和清卷起袖子邊去廚房邊說。
穀星緯：“嗯，知道了。”
等程和清走了氣壓才慢慢恢複正常，祝芷問：“他剛剛出去幹什麼？”
“他？”穀星緯一說到這個就想笑，“去跑業務，順便躲個桃花債。”
“什麼意思？”
“我們也不是隻做店裏的生意，也會出去跑跑業務，這家夥沒事就喜歡出去跑業務，這一片就沒他不熟的地方。”
“之前我們店裏來了個修電腦的小姑娘，看著和你差不多大，也是單單純純的，一看見他就挪不開眼了，隔三岔五就來這裏找他，煩人得不行。”
天色微暗，有點沉沉的，凜冽的風無情地刮著樹幹，撲在臉上倒是叫人清醒，祝芷走到門口，兩手放在衣兜裏緩緩蹲下，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她看著陌生又熟悉的街景，悄悄歎了口氣，一時間陷入了無限惆悵中。
上次來這裏已經是四五年前了，她剛考上博士沒多久。
轉眼間已經過去四五年了，這裏還是沒變，門口有兩棵樹，現在還是兩棵樹。
不知道蹲了多久，程和清來叫她的時候她已經站起不來了。
“腿麻了？”程和清低頭看著窩成一團的祝芷，伸手把門關了起來，寒風被結結實實擋在玻璃門外。
她點點頭。
他默了兩秒，“跟個木頭似的就沒動過，不麻你還得擔心自己身體是不是有點問題。”
祝芷差點沒忍住罵人，他就不能伸個手拉她一把？
話是這麼說，但程和清也沒真打算讓她這麼繼續蹲著，轉身拿了一個小板凳給她，回小房間教穀星緯弄電腦去了。
好在還有點人性，祝芷在背後白了他一眼。
醞釀一番後，她扶著門艱難起身，一轉身就看見屋裏的程和清在手把手教穀星緯，嘴裏還細細地講解每一個步驟，神情認真得緊。
察覺到有人進來了，程和清停下來，“你自己試試看，基本沒什麼問題，回自己房裏去弄。”他眼神掃過空蕩蕩的沙發，從桌子底下抽了張矮木凳，拎起來擺在祝芷麵前：“坐這個。”
“沙發不能坐嗎？”這沙發她之前坐過，挺軟的還。
程和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沙發，又看了看她。
他會通宵的時候補覺都是直接睡沙發，他對這種和自己近距離接觸的東西比較在意，所以拒絕得也直接：“我不喜歡別人坐我沙發。”
祝芷：“……”
臭毛病還挺多的…
穀星緯走後空氣中彌漫著無盡的沉默和悄無聲息的尷尬——程和清視她如空氣，專心拚模型，而祝芷忘乎所以地看他拚模型，準確來說是在看他，模型這種東西她並不是很懂。
模型是仿真的巨型航母，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就是它的征程。不過表麵失去了光澤，深深淺淺的劃痕布在表麵，樣式也不是最時髦的，但沒有缺胳膊少腿，看得出來它主人很對它很上心。
就在祝芷以為沉默會延續到吃飯的時候。
門兀地打開，冷氣乍然泄進，似要把整個店都灌滿刺骨，還夾著一道嬌俏的聲音：“程和清，我今天帶了甜點！”
聽到這聲音程和清頓了頓，視線冷不丁落在祝芷身上。
祝芷一開始沒當回事，但那種被人盯著的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剛想問他為什麼這麼看她，就聽見他說：“能不能幫個忙？”
想了想又補充道：“什麼都不用幹，坐在沙發上就行。”
本來祝芷想答應，因為這凳子太矮了，坐著難受，但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和不那麼友好的態度就不想這麼輕易地答應他，裝作抱歉地笑了笑：
“我挺想幫你這個忙的，但你也說了，你的沙發除了你以外別人不能坐，我不想讓你不舒服。”
這意思就是：我想幫你，但你自己不讓我幫，我也沒辦法。
程和清放下手裏的東西揉了揉太陽穴，心裏頭一次後悔自己說話說得這麼絕，偏偏她說的話又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