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青玉將兩杯酒放到兩人中間的小方桌上,她隨手從頭上拔掉一根銀簪,刺破無名指,在兩杯酒中分別滴了一滴血。
如觀不解,疑惑看著她。
胥青玉將銀簪遞給他:“輪到你了。”
如觀懵然,愣愣地接過銀簪,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要這麼做。
胥青玉煞有介事道:“這叫歃血為盟。”
如觀不知自己怎麼了,噗嗤一聲笑出來,意識到自己失禮慢慢收住笑,道了聲歉。
他們在這裏私會,謀劃著要私逃,幹著上得台麵的事,還搞這一套。
“法師是不是不想走?”見他遲遲不動手,還嘲笑她,胥青玉臉色沉下來。
如觀微微搖頭,聖女敢如此信他,敢帶著他離開寒城,他有什麼理由不跟隨她?
離開寒城後,她也許就會像夢中那個少女一樣,天真自由。他們也許會如夢中一般開心。
他有點期待和向往,那樣的夢做了這麼久,他已經沉迷其中,他渴望現實中也能夠這樣的活著。
他學著胥青玉刺破無名指,將血滴進酒水中。
胥青玉端一杯遞到如觀麵前:“既然我們都要逃離這裏了,這些禁錮的枷鎖都不要再戴了,喝了這杯酒,我們就盟定了。”
“好。”如觀也不管什麼清規戒律,不想彼此都是什麼身份,他隻想著聖女敢與他私逃,他就要奉陪到底。
他端起酒盞輕輕晃了晃,紅色的血滴和乳白色的酒液融合後,呈現出淡粉色的酒液,好似初開的桃花。
如觀與胥青玉相敬一飲而盡,兩人喝完均被嗆得連連咳嗽,緩過氣來兩人相視一眼,忽然都笑了。
這一刻,他看到胥青玉的笑容如夢中一樣純粹,沒有任何偽裝與雜質,她不是高高在上的聖女。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有喜怒哀樂。
卜青玉望著麵前俊逸的麵龐,眉眼鼻唇,他第一次覺得如觀並不是不染凡塵的法師。他眉間不再憂鬱,眼神也不再清冷,他和世間所有男子一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胥青玉笑著說:“法師,你真好看。”
如觀第一次被姑娘這樣誇讚,紅了臉。世人看到的是他身上的罪,聖女看到的是她的臉、他的心,是他這個人。
兩人在屋內說了很多的話,夜也越來越深。
禪房外的雪還在不斷飄落,積雪越來越厚。
胥青玉翻著窗戶離開時,如觀叮囑:“聖女以後不要再冒險了。”
胥青玉笑著點頭:“好,我們約定了,在城外等你。”
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裏,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上,不斷飄落的雪花一點點掩蓋蹤跡,到天明的時候,窗外的雪地一片平整,似乎她從來都沒有來過。
胥青玉走後,如觀一直都沒有入睡,站在窗前凝望外麵的夜色,直到天明方覺得有些疲倦。正準備休息方丈過來敲門。
方丈極少來他的禪房,即便是前段時間受那麼重的傷,也隻是來看望一兩回,都沒有久待。
不由讓他心中不安,擔心胥青玉的情況。
方丈是他的師父,更是國君的眼睛,他教他的一切不是出於本心,更多是國君的意思。
他將桌上的酒壺和酒杯收進櫃子中,這才去開門。
“師父何事?”
方丈嗅到他身上一股酒味,房間內還有沒散去的酒香,長長地歎了一聲,讓他把窗戶都打開。
如觀頓了下,知道方丈用意,打開窗戶後,又在房中點上熏香。
方丈在矮桌邊坐下,緊皺眉頭,苦口婆心勸他:“你這樣做太危險,祭天雪節就在跟前,朝廷上下的人都在盯著你。稍有差池,不僅你自己,整個護國寺都要被問罪。”
他想與方丈爭辯幾句,忍下來,覺得已經沒有必要。
天災是人所不能抗拒,人禍是朝廷上位者無能。護國寺存亡是佛祖沒有保佑,這一切與他何幹。
他低低應了聲:“知道了。”盤腿坐下。旁邊的茶壺冒著泡,他也沒有去沏茶的意思,明顯不想繼續這場對話。
方丈朝一扇窗戶看了眼,再次相勸:“凡心不可動,此乃殺身之禍。”
如觀心再次提了起來,昨夜的事情方丈已然知曉。
“佛門清淨之地,你乃清修之人,這是宿命。”
“佛說的嗎?”
方丈無言。
如觀冷笑:“師父乃是得道高僧,幼時我以為師父是超脫之人,不困紅塵,後來我明白,即便得道高僧又如何,連佛都要屈服於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