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學著女孩的樣子,將白燭托盤放在麵前的桌麵上。
女孩的眼神裏充滿笑意,還帶著些許俏皮,這樣的俏皮和愉悅,與眾人的緊張不安,以及環境的陰森可怖,形成鮮明的對比。
雖然女孩長相甜美,笑容可人,這份甜美可人卻透著令人膽寒的神經質和違和感。
女孩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很大方地說道:“大家都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再講講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麵麵相覷,各有所思。
林青木心想,如果說他現在所經曆的是一次異世界的冒險,這女孩應該就是能夠指引他們離開這裏的dm了吧?
“我先來吧,”就在大家都猶豫著要不要第一個發言的時候,女孩率先開口,說道,“我叫蘇婉,今年十七歲。”
眾人都鬆了口氣,這女孩第一個說,就是有意給大家打個樣,果然是個dm啊。
“我家裏經營錢莊,是鎮裏的首富,家中父嚴母慈,還有個伶俐可愛的弟弟,本來幸福安詳、盡享天倫……”
可是緊接著一句話,就讓所有人剛剛調順的氣息又凝重起來。
女孩說著說著就由喜轉悲,語調也幽幽飄忽起來,像是戲台上的青衣念白。
“一日有土匪闖來,進門便見人就殺,見物就搶,父親讓我躲在這間屋子的書櫃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那些土匪闖進來,在房間裏翻箱倒櫃,我很快就被他們發現,他們把我活活的折磨死,然後將我的屍身推回櫃子裏……”
女孩說到這裏,飄忽的眼神落在屋角的一個半人高的木櫃上。
所有人都心驚膽戰,膽小的幾個女孩都嚇得哭了出來。
而更讓人害怕的是,自稱蘇婉的女孩低頭抹淚,哭聲淒厲,可這哭聲中竟然伴著回聲,那回聲像是從燭光難以照及的黑暗中來,悠長陰森更甚,就像是黑暗裏有另一個哭泣的女孩。
一個年齡在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猛然起身,大喊一聲:“胡鬧什麼!到底是誰在搞這些鬼把戲?”
誰都聽得出來,他這樣驕橫跋扈,不過是在掩飾內心的恐懼。
男人哼哼了兩聲,像是要冷笑,可是笑到一半,嘴角就失敗地耷拉下來。
“密室逃脫還是劇本殺?我才不跟你們玩兒!”
而女孩蘇婉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話,甚至就像沒看到這個人一樣,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一邊抹淚一邊說道:
“可憐我一家老小二十一口人,都被那幫土匪殺害……”
二十一口人……林青木的心猛地一跳,在這間屋子裏,除了女孩蘇婉,正好就是二十一人……
“父親被他們掛在前院的桂樹上吊死,年幼的弟弟……”
女孩越說越傷心,企圖離開的男人見她不理自己,便進一步試探,緩步向門口踱去。
而就在此時,坐在桌尾處的林青木,忽然覺得身體右側的黑暗裏,有一股股陰冷至極的風在湧動。
不!那不是風!是一束又一束……軟軟遝遝,綿長柔韌……
像是觸手又像是絲綢的東西在蠕動!
林青木看向哭訴中的蘇婉,登時倒抽一口涼氣。
她背後的頭發,像是有了靈魂般不安分地蠕動著,長度本來隻到腰際,竟然不知何時延長到身下,直到消失在燭光照不到的黑暗裏。
“啊……”林青木不禁輕呼一聲,想要提醒男人注意,下意識舉起左手,卻被一隻溫暖的手掌握住。
坐在他左側的韓一轉過頭看他,神色凝重,微微搖了搖頭。
來不及了。
男人已經快走到門口,而蘇婉還在兀自說著家族的遭遇。
“我那隻有六歲的弟弟,在院子裏和三個小廝捉迷藏,土匪闖進來的時候,弟弟把蒙著眼睛的布條取下來,嚇得不敢動。
“那群畜生抓住他,把他的眼睛剜出來,他們看著弟弟痛得亂跑亂抓,哭著要媽媽,他們像看雜耍一樣大笑,就這樣看我弟弟繼續捉迷藏……”
蘇婉已經泣不成聲,可是林青木卻清楚地聽到,黑暗中那類似觸手又似絲綢的延綿不絕的東西,卻像很生氣一樣沉聲粗喘。
而企圖逃出屋子的男人,已經差一步就到門口。
“等等我!”
“我也走!”
又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也跟著站起身,追到男人身邊,三人各舉著自己的蠟燭,疾步衝向門口,眼看就要成功。
就在這時,黑暗中蠢蠢欲動的東西突然暴動,整間屋子都升騰起劇烈的陰風。
幾乎是同時,三束又粗又長的頭發從黑暗中升騰而起,直奔一隻腳都已邁出門口的三人。
長發勒住三人脖頸的同時,黑暗中傳來鏽鐵磨砂一樣的喑啞女聲:“騙子!騙子!你不是說要留下來陪我嗎?!”
黑發柔軟綿長,在空中打散成無數條纖細的發絲,密密匝匝地纏緊企圖逃走的三人,又探進他們的口中,再從後脖頸穿出來。
鮮血噴湧腦漿迸射,黑發像是還沒消氣,繼續在空中輾轉湧動,帶起陣陣陰風,把三人死時都未及脫手的白色蠟燭吹滅。
霎時間,驚叫聲四起,哭喊聲連連。
屋內陰風大作,每個人身前的燭光都岌岌可危。
可奇怪的是,劇烈的風還在不停地盤旋,除了那被頭發殺死的三人,其他人的蠟燭雖然搖晃得厲害,卻一直沒有熄滅。
眾人都驚慌起來,又有人從椅子上站起來逃跑,林青木還沒想好如何勸說,韓一就及時喊道:“不要亂動!想活命就坐好!”
他這句話極具震懾力,慌亂的眾人都像有了主心骨,惟命是從地坐回原位。
林青木注意到,這群心智潰亂的人群中,有兩個男人卻異常淡定。
一個年齡三十五歲上下,寸頭,相貌平平,身材矯健。
另一個二十四五歲,五官俊朗,戴副眼鏡,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像個青年學者。
韓一說話的時候,這兩人都不約而同向他投來審視的目光。
慌亂很快就平複下來,而坐在正座的蘇婉,自始至終都沒有停止講述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