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令我疑惑的是,想要再見他一麵,不就是一通電話的事嗎,為什麼還要我們親自出馬呢?夕拾黯然的回答我:“當時我恨極了他,刪除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以及所有和他有關的人和物,我們失聯了。”
我與黑子相看一眼,皺眉問:“你確認要回到現在這個時間點嗎?這相當於坐了一趟高鐵,從這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隻不過路程縮短了而已。”
夕拾點頭確認。
這扇門叫“一牆之隔”,它位於樹身最靠根部的位置,驟然裂開的口子令人怎麼也無法把它與一扇門聯係起來,但它就是那麼突兀又高調的裂開了,而且不被外人所察覺。
這時已是晚上十點半左右,路燈照亮路旁的街景,通往蔥鬱家的路上是兩排耀眼到無法忽視的銀杏,它們金燦燦的枝葉還沒有完全凋落幹淨,路邊的樹叢收集了它們褪下的華衣。
他們相識的最初,也是金秋,和被金秋鍍金的銀杏,記憶翻江倒海湧來,夕拾再度淚眼朦朧。
他的車停在了小區的車庫,他略顯疲憊的從裏麵走出來,而不是直接乘電梯回家,他站立在車庫門口,雙手插在長款棉衣的口袋對著深邃的夜空輕舒了口氣,然後慢慢的挪動腳步朝自己家那棟樓走去,然後,他停住了腳步。
對麵,是一張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臉,他張了張口又不敢確認,隻是凝神打量。往事像畫麵生動的幻燈片,又像酸澀的青杏,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過去一點一點拚湊起來,將他卷入其中。相識、相知、相愛、相疑、惦念又撕扯,是那樣黯然的收場。
還是夕拾先開了口,她站在他麵前,仿佛他們第一次見麵那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好久不見!”
他邁步朝她走來,臉上也綻開了笑意,為了這一刻,他們好像都已經等了很久。
“蔥鬱,這些年,你好嗎?”以為已經釋然的感情再次有了波瀾,原來開口比想象中要難。她有些哽咽的艱難吐字,每一個音節的顫音都像泫然欲泣的淚珠一樣差點跌蹦出來,極力忍耐著才不至於失態。
“好。你呢?”蔥鬱已步至她的麵前,他低頭看著她,有著往日她所熟悉的溫柔,和多年不見生活閱曆沉澱的陌生氣息。
“也好!”她又看著他笑起來,輕聲說:“當年……對不起。”
青年時期,因著對感情的懵懂、緊張和羞赧,我們愛一個人往往不能夠全然交付,也不懂得如何向喜歡的人表達自己,而當年華飛逝時過境遷,才發現所有的失去都是想讓你明白,人海茫茫相逢不易,即使最終不能走到一起,也不應該產生恨意,這就是相遇真正的意義。
那些她不曾參與的後來,她從別人口中得知他與別人領證牽手,如今這個沉穩內斂甚至略帶憂鬱的青年,已經不複當初的意氣風發,而她呢?披著一頭黑長的直發,穿著黑色的呢子大衣,踩著高跟靴站在他麵前,與對方的過去握手言和,與對方的現在重新……開始,雖然已經不可能再開始。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見她哭他有些手足無措,因為他們相識的日子裏,她哪怕生氣不理他,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眼淚,盡管那些眼淚可能被她的倔強掩藏了起來。
他想伸手抱她,卻又覺得不合時宜,拳頭握緊鬆開幾次,終於放棄,他現在已為人夫人父,他們能夠和解卻不能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