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裏的軟件幾乎都是按照許晝的喜好下載的,擺滿一個方塊的音樂軟件、記賬app、讀書app、還有一些解謎遊戲。
許晝真的按文懷君說的逛了很久,一個個app點過去,心髒越來越燙。
說沒有觸動是假的,曾經的文懷君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做起事來總是熨貼。
十五年的歲月沒有帶走這個特質,反而讓他變得更加沉穩妥帖,讓人像被溫暖的海水包裹著。
手指甚至因為過激的心跳而微微顫抖,許晝深吸一口氣,仰麵倒在了床上,用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文懷君長了十五歲,他現在有家有室,研究繁忙,為什麼還要抽時間做這種事?
許晝不由地覺得自己太自作多情,有可能每個收到手機的乘客手機裏都有這樣一份指南,軟件也隻是工作人員隨機下的。
許晝總是自顧自地想太多,但在關於文懷君的事情上他沒法克製,不管什麼時候,他總會輕易被文懷君牽動心思。
就算那些溫柔體貼是個陷阱,許晝也會明知故犯地往下跳。
——隻要那陷阱的名字是文懷君。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許晝有一瞬間以為是文懷君把自己隱秘的想法聽了去,然後來抓包了,但他拿起手機一看,是一條新的好友申請:許承棟。
紅色的小圓圈刺得許晝眼睛疼,他等了一分鍾,才按下了那個“接受”。
許承棟馬不停蹄地撥了一個視頻電話過來,許晝無法,隻好點了接聽。
許承棟的臉立刻占滿了整個手機屏幕,溝壑般的皺紋嵌在幹癟的臉上,許晝呼吸一窒。
“要你加我你怎麼不加呢!要不是你的微信號就是手機號老子還找不到你了……咳咳!”許承棟聲音太大,差點把自己嗆住。
許承棟,許晝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現在六十一歲了。
“你現在在哪。”許晝等他呼裏哈喳地咳完,語氣平平地問。
“北市清山老年之家其他老人們都有孩子來看!許晝,你什麼時候來看看我啊?”
許晝敲起鍵盤,北市清山老年之家,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綠水青山的地方,建築非常漂亮。
接著他看到了價格,3500一個月。
“你哪來的錢?”許晝打斷他。
許承棟沒有正經工作,曾經許晝還要每個月從獎學金裏抽出錢給他,而許承棟第二天就會把錢花光,拿來買酒和彩票。
老人好像噎住了,兩秒後變得氣急敗壞:“老子自己的錢!小兔崽子你就是看不得老子好是吧!”
他喘了一口氣繼續:“白眼狼!白養你這麼大了!念個什麼破書啊,賺不了錢還白搭進去十五年!你都不曉得我這些年怎麼過的啊……不孝啊!”
“你養我了?!”許晝反問道,聲音有些失控,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許承棟,你欠我的太多了……你把我媽還給我啊,啊?”
“…你媽,整天就你媽你媽!”許承棟嘶嘶地吼著,像個破風箱。“都說了是那個瘋婆娘自找的!”
他隨手扯住了某個路過的護工的衣服,指著屏幕說:“你看看,你來看看我這不孝子!他還喜歡男人,造孽……”
許晝砰地一下把視頻掛了。
胸腔在不停地起伏,嘴唇顫抖。
許承棟那邊連著發過來了三條幾十秒的語音,許晝一條也不想聽。
前天,他離開北市,為他送行幫他搬行李的隻有出租車司機。
現在,他降落到十五年後,祝福他回到人間的隻有大學招生辦。
他的親爹,從來隻關心他自己。
天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黑了,房間沒開燈,桌椅都變成深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