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晝想起22歲的文懷君接受的那條采訪,算算時間,正好是陳靜淑去世一年半以後。
文懷君在那條采訪裏說,他以後都不會談戀愛,因為“我愛的人不在了”。
一道冷光從許晝神經末梢劈到頭頂,那些像軟刺一樣埋在他心底的畫麵突然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他好像把一切都連起來了。
陳靜淑本人就像她的名字,安靜且淑女,長發披肩。
許晝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陳教授的辦公室。
那時許晝剛剛考上陳茂昌的碩士,陳教授正和他談研究方向,一個女孩敲門而入,手裏提著半袋子水蜜桃。
“啊,抱歉。”女孩看見許晝,以為自己打擾到他們了。
陳教授立刻露出慈愛的笑,朝女孩招招手:“進來吧靜淑,我們快結束了。”
“許晝,這是我女兒,陳靜淑,也在咱們大學,念物理。”
“小淑,這是許晝,我剛收的研究生。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啊,聊你們想聊的。”
兩個年輕人互相禮貌而不失尷尬地對視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許晝就是這樣和陳靜淑認識的,但他們沒有成為特別親密的朋友,隻是一起吃過幾次飯。
一年後許晝在鬆光寺遇到了文懷君,兩個人混熟後,許晝才發現文懷君也認識陳靜淑。
這倒很正常,因為他們都是物理係的。
陳靜淑成績很好,是物理係前十名裏唯一的女生,她和文懷君一起參加過某個國際研討會。
趁著春光正好,三個人一起出去玩過幾次,爬山郊遊劃船,那些都是快樂的回憶。
再後來許晝和文懷君在一起了,他們像打地道戰一樣悄悄談戀愛,誰也沒告訴——在那種環境下他們不想拋頭露麵。
但人總是想炫耀自己的愛情、渴望得到祝福的,尤其是在熱戀的時候。
他們有次做完之後,許晝窩在文懷君懷裏,吻著他的喉結,天馬行空道:“好想跑去廣播站,奪過播音同學的話筒,告訴全校師生,文懷君是我的。”
文懷君更年輕,像是熱血一下子被點燃了,把許晝拉起來就想給他套衣服。
“好啊!我還要抱著你到國旗下接吻。”
許晝看著文懷君認真的神色,狠搓了一把他的腦袋,說你想倒是想得美!也不怕天打雷劈。
“靜淑都還不知道呢,”文懷君提醒道,“我們可以告訴她。”
“其實我覺得她已經猜出來了。”許晝笑了笑。
畢竟文懷君好幾次有意無意接觸許晝,陳靜淑都在旁邊露出迷之微笑。
陳靜淑以為自己控製得很好,但都被許晝看在眼裏。
於是兩人找了個蟬鳴鋪天的夏日傍晚,拉著陳靜淑去學校後山散步,兩人在陳靜淑麵前飛快地十指相扣再飛快分開,像是在司儀麵前交換戒指。
“你不要太震驚…我和文懷君在一起了。”許晝又補充道。“但是震驚一會會兒也是可以的。”
陳靜淑並沒有露出許晝想象中瞠目結舌的表情,反而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模樣,笑得非常開心:“恭喜。”
“可以幫我們保守秘密嗎?”文懷君問。
“當然。”陳靜淑說,“我誰都不會告訴。”
這對新人自然被追著八卦了很多,比如是怎麼在一起的啦,誰追的誰啦,諸如此類。
最後陳靜淑說了一句:“好羨慕你們。”
當時許晝以為陳靜淑是在羨慕他們的愛情,後來許晝才猜測,陳靜淑羨慕的可能是他能成為文懷君男朋友的這件事。
待到秋風蕭瑟的某一天,許晝認為他的文懷君的關係就是從這一天開始慢慢碎裂的。
許晝打工的奶茶店早放了半天工,他便準備順路買罐湯回去和文懷君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