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千翊終於出關了。
唯一親傳弟子冷秋已經在洞府外跪了好幾天。
再次見麵,冷秋覺得師尊的功力愈加深不可測,朝他看過來時,那雙桃花眼裏仿佛有日月星辰,讓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師尊永遠著白衣,出塵如謫仙。
隻是美人如花隔雲端,灼灼耀眼,卻也冷冷清清。
冷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師尊單憑容貌氣度就足以傾天下,星嵐大陸不知有多少女子傾慕,流行的話本裏也有好多關於他的情節,雖然多半是女兒家懷春臆想與君千翊的風花雪月,但也能證明師尊的魅力有多大。
可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師尊就是不娶妻呢?
殿裏常年不見人影,君千翊隻是吩咐他按時打掃,每天熏一種固定的香,還有隨時準備新鮮的桂花糕,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修煉。
甚至最近他聽到了師尊是斷袖的傳言。
君千翊薄唇微啟:“以後我出關之前,不必再跪在洞府前了,宗門有好多事情需要你處理,自己的功法和咒術也不能荒廢。”
冷秋答應下來。
君千翊禦風飛回宗門大殿,先在主殿的香爐裏加了點香,撚起一塊桂花糕放入嘴裏,然後踏入偏殿,躺在床上,開始閉目假寐。
進入秋天,殿裏也染上了一絲涼意,偏偏還有些潮濕,陰沉沉的。
君千翊細細品味口裏的桂花糕。
他遇見她,就是在這樣一個日子。
君千翊第一次遇見魅顏時,剛好十八歲。
可是君家無暇顧及他,而是把大部分的精力和資源用在培養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身上。
君千鴻是嫡長子,君千翊是與父親有露水情緣的無名女子生下的。
君家直到他十五歲才將他找回,在此之前,君千翊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姓甚名誰。
君夜坐在家主之位,從大殿的一側與他遙遙相望,第一眼,君千翊就知道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不喜歡他,更親近不起來,站在一旁的嫡母更是對他百般不滿,萬般挑剔。
君千翊無所謂,不過就是換一個地方修煉罷了。他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功力和修為程度,在君家的仙山上開辟了一處隱秘洞府自行修煉。
他深知,若是沒有絲毫靈力和武功傍身,最後隻能落得一個任人魚肉的下場。
可今天是他成年之日,雖說不報希望,可是沒有一人在乎,他還是有些失落,於是自己拎了一壇桃花釀,坐在懸崖邊自斟自飲。
酒是好酒,他又放任自己,所以有些微醺,迷離的桃花眼水潤潤的,眼尾緋紅。
喝完酒,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正想著要回洞府修煉還是再呆一會兒。突然,一聲屬於花季少女脆生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喂!你別想不開!”魅顏見眼前人快要站不住摔下懸崖,顧不得男女有別,撲上前去牢牢抱住他的腰,用靈力護住君千翊,把他一步步拉回懸崖邊。
君千翊十八年沒這麼無語過。
“姑娘,在下沒有想要輕生。”他尷尬開口道。
腰上的桎梏鬆了鬆,但靈力還是很濃鬱。
“姑娘熱心仗義,在下隻是喝了些水酒,有些站不穩罷了。”他又解釋道。
魅顏也聞到了君千翊身上的酒氣,終於鬆開了手,解除了封鎖,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你可真有興致。”
君千翊看她粉嫩的唇瓣一張一合,像嬌豔的花朵,說話清脆悅耳,一聲一聲像是落在了自己心尖。
“你還是別找刺激了,這麼好的一副皮囊不好好珍惜。”她打趣道。
“你穿白色真好看。”魅顏又上前一步,仔仔細細地欣賞美人。
君千翊知道非禮勿視,可還是情不自禁地用眼神掃過魅顏嬌美的臉頰,她衣著暴露,一身紅衣鮮豔如火,身段玲瓏有致,纖纖楊柳腰和白嫩纖長的腿都裸露在外,裸足上係了一串鈴鐺,紅衣上也鑲嵌了許多鈴鐺,流蘇和絲帶隨著她一舉一動而飄動不停。
君千翊隻覺得,自己的心像被這灼灼紅衣燒成一團火,那清脆悅耳的鈴鐺也在一陣陣叩擊他的心房。
“姑娘喜歡白色?”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倒也不算,我隻是覺得你穿著很好看。”魅顏是天生地長的魅神,活了幾百年,但還是少女心性,看見美麗的事物自然是喜歡的。
“既是我誤會了,也耽誤了你不少時間,這個就給你好了。”她幻化出一個精巧的香囊,遞給君千翊。
“這個佩在身上能平心靜氣,算是剛才唐突的賠禮好了。”
“賠禮?”
“就是禮物呀,你不會沒收到過禮物吧?”魅顏笑嘻嘻道。
“友人、戀人、親人之間在重要日子像是節日、生辰時候都要互贈禮物的,我們算是萍水相逢,這個就算是我給你的禮物好了。”
君千翊這麼多年確實沒收到過禮物。
“我還要去夜市逛一逛,沒什麼事先告辭了。”她來時出其不意,走的時候也是匆匆離開。
君千翊挽留的話就在嘴邊,可是來不及說出,隻能捕捉到縈繞在鼻尖若有若無的馨香。
他心頭酸酸澀澀,空落落的。
他,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啊。
君千翊摩挲著手中的香囊,珍而重之地將它塞進心口位置的衣襟裏。
他舍不得戴,怕把第一次收到的禮物磨壞了。
君千翊第二次遇見魅顏,是在佛宗的祠堂裏。
他想了解和學習各大門派,集百家之長,能有效提高自己的綜合實力。
隻是他沒有想到,能在佛宗裏碰見魅顏。
她坐在蓮花墊上,目光緊緊鎖住上方講經的佛門掌教玄真,目光熾熱而不容人拒絕。
可玄真位於高堂之上,看世人皆不悲不喜,眾生在他眼中沒有什麼分別,自然是忽視了魅顏。
君千翊很不爽。
直到玄真終於講授完畢,魅顏終於動了動,追上前去。
可玄真周圍都是佛門弟子,熙熙攘攘的,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魅顏有心擠進去也無能為力。
正在負氣跺腳之時,身後傳來一陣有些熟悉的聲音。
“姑娘,還記得在下嗎?”聲音溫涼,含著隱隱的期待。
魅顏回頭,見眼前少年立於菩提樹下,一身白衣斂盡世間風華,正含笑注視自己。
魅顏在心裏考量了一下,玄真如九天之上的神佛垂眼看人世,讓人心甘情願跪服在他身下,哪怕隻是默默陪在他身邊都覺得幸福得眩暈,也是魅顏的一生所求;而眼前的少年更像是春天第一枝嫩芽抽條的溫柔,新鮮橘子咬下第一口迸出的汁水,是俏麗的少年郎,魅顏雖然對他生不出男女之情,卻也樂意與之打交道。
她衝對方笑了笑,但是沒有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