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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進入了北國的地界,道路上盡是白骨遍地,荒草瘋長,村落縣鎮,均是破敗不堪。偶爾能見到幾處佛寺道觀,屹立不倒,行進了,才發現神龕都積下了厚厚的灰塵,成了蜘蛛的巢穴。
大路上一個活人都沒見得,而眼前的景象與傳言相比,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本以為隻是汴京府成了空城,未曾想,這七百多裏的路途中,均是頹垣敗壁,滿目淒涼。
北國妥妥成了的一方“鬼域”。
越是臨近汴京府,屍體腐爛的死味越是濃烈,腳下踩的土壤,也被洇染成了猩紅色。
由於路上時常有屍骨當道,馬車行駛反倒不便,莫玉觫棄了車,帶領眾人步行前進。
思仁覺得可惜了,當即斬斷車轅和套繩,將馬兒牽著,順便馱運行李。
緩緩走了數日,終於跨入了汴京府的城門。
此時天空吞下了最後一絲夕陽,僅存的餘熱也被卷走了。
寒風“嗖嗖”作響,吹得沙塵滿天。
思仁忍不住緊了緊羊裘,瑟瑟發抖地盯著四周。
腳下不時地能踩到堅硬的東西,低頭細瞧,竟是一截死人的掌骨,駭得思仁“唰”地彈起,身形歪斜,將要栽倒時,被莫玉觫一把扯住,隻見對方的的食指湊到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屏息諦聽,耳際除了呼嘯的風聲之外,隱隱還有哀嚎之聲,既不像人,也不像動物,“嗷嗷”叫著,時而淒厲哀婉,時而怒氣衝天,連綿不絕,漸漸地清晰了……
與之而來的,還有兵器在血肉裏翻攪的聲音,稀裏嘩啦,仿佛是五髒六腑被撕裂了。
“嗞!”那是鮮血迸濺的聲音……
“哐啷哐啷,”還有無數士兵奔走呼號、盔甲震顫的聲音……
“砰”的一聲,兵器相撞,隨之而來的,又是血肉橫飛的聲音,循環往複……
明明被凍得四肢僵硬,思仁卻覺得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濕了,膽戰心驚。
接著有寒風拍打著他,身子便涼透了,如墜冰窟。
心跳變得越發急促起來,隻覺胸腔滾燙無比,像是陡然燒了一把火,熱烈地沸騰著……
莫玉觫放開了思仁,往護城河探去,隻見水麵黑糊糊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他在一旁自言自語,“記得應該是在這裏的,怎麼沒動靜……”
之前他幫落刹斯招魂,發現對方魂魄碎裂,散布在了不同的地方,地魂猶在,人魂不知所蹤,而天魂就被困在此處。
兀自想著,正欲將手伸進水裏……
“等一下!”思仁慌忙地叫住了他,“您沒發現……那些奇怪的聲音,就是從這河裏發出來的嗎?”
“正是如此,才要一探究竟。”
當莫玉觫正要試試水深時,原本平靜的水麵,忽得暗潮湧動,刹那間便是一片翻騰,他來不及抽手,隻見水麵已被破開,一張猙獰的鬼麵撲入眼簾,對方青麵獠牙,凶神惡煞,眼睛瞪得發直,正好與莫玉觫對視著。
他隻覺得心髒驟停,怵了片刻,才被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驚得瞬間清醒,還沒來得及拭去額前的冷汗,身旁的落刹斯已化作一道黑影,猛然被那怪物吸了進去。
“唔——哇——啊——”思仁嚇得一陣亂叫,“不好啦!落刹斯被抓去尋仇了!定是那鬼將軍啊……”
身後的古靈一把捂住了雙眼,其餘的小孩們早已嚇得失聲痛哭起來,場麵一度混亂。
“冷靜!”莫玉觫斥住了他們,骨扇迅展,“你們在上麵待著,我下去看看。”
說完,已縱身一躍,鑽入河裏。
過了水麵,才發覺,這壓根不是什麼河水,而是類似修羅宮的大門,下麵別有洞天。
前方傳來一陣廝殺聲,莫玉觫正欲上前,隻聽得身後“嘭”的一聲,思仁已跳了下來,由於沒有防備,一時摔得四腳朝天。
他回身扶起思仁,“你怎麼下來了?”
思仁搓著屁股,半睜著眼說:“我不放心您一個人下來……哎呦,這地方也太邪乎了……怎麼沒水啊……”
“障眼法。”莫玉觫解釋道,看著對方扭曲的麵龐,關切道:“沒事吧?”
思仁抬起左手擺了兩下,“沒……事……”不待他說完,莫玉觫已經轉身朝前麵奔去,思仁扭了扭身子,連忙跟上。
行到跟前,眼前的景象撲入眼簾,思仁隻覺得渾身發麻,就連方才的疼痛感都消失殆盡,唯有脊背發涼,以及全身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