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筆直的路就像是城鎮和鄉野的過渡,房屋越來越矮,從磚瓦到土石,標誌越來越少,從旗幟到稻草。
夏末的田野隻略沾上一絲秋天的痕跡,朝南還沒熟透的果實搖搖欲墜地吊在枝頭上,朝西望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能聞著隔著月份的香氣。
正前方是一片空曠的草地,但已經被不規則車轍,足印毀地不堪入目,泥巴和草根糊在一起,各種自然的味道強勢地湧入鼻腔。
巨大的石頭不偏不倚地橫在中間,石頭?是石頭麼?可是玉好像也叫石頭。
那巨石反射著陽光,遠看是黑紫色,夜裏天空的顏色,它像是蒼穹拋棄的星星,被剝奪了閃爍的權利,暗淡無光卻雕琢精細,滾圓的球身讓它看起來甚至像人的瞳孔。
一側,灼凡狂躁地對這塊無辜的石頭拳打腳踢,可石頭紋絲不動,無濟於事的怒火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
阿休站在幾丈遠的地方喊他的名字,他瞥了她一眼,用眼神將他的心裏話攤了牌:怎麼又是你,一直是你。
阿休邁著最大的步子跑到了巨石的旁邊,她也用腳試探性地踢了踢,堅不可摧,阿休心想。
“你想怎麼樣啊,跑到城裏不去碼頭找船,亂晃晃到這兒,在一塊破石頭上泄憤,你可真有意思。”阿休用最諷刺的語氣數落他。
沒有回應,她正準備繼續念叨,灼凡終於來了句:“沒有船載我,我沒有錢。”
阿休噗嗤就笑出了聲,傷口隨著扯痛,她又嘶地一聲不敢笑了:“我帶你去吧,我有錢,你要去哪兒?”
灼凡搖搖頭:“沒必要了,隕石降臨,災禍降世,一切已經成了定局。”
“你這話是在北境的預言家那兒聽的?還是後冠王域的占星使那兒聽的?”阿休沒有留時間給灼凡回答,“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出口,比你在跟一塊比自己還高的石頭打架還搞笑。”
“你覺得很可笑是麼?”灼凡瞪著他灰色的眼睛,朝阿休吼過去,“你根本沒搞懂怎麼回事兒!你好好瞧著,很快。”
他沒有撒謊,街上的人群慌亂起來,好像是碼頭那邊傳來什麼消息,一群人朝那邊跑去,阿休趕緊跟上。
跑了好久,她才追上人群,詢問起身邊一位身材圓滾的婦女:“怎麼回事?碼頭怎麼了?”
“聽說是整條慧江都瞬間結冰,所有的船都被凍住了。”
“什麼?”阿休錯愕,頭皮瞬間像爬上了上萬隻細小的螞蟻,她從口袋裏掏出通訊石,想著要趕緊聯係父母,如果他們正在航線上,那可不是開玩笑的,為了防止被衝過來的行人撞到,她退到一邊的牆角裏,握住通訊石的手已經微微出汗,她聯想到了所有的不幸。
“媽媽媽媽?爸爸?爸爸?”
沒有回應,但也許是沒有聽到,所以她連著喚了十幾遍,墨綠色的通訊石靜靜地躺在掌心,沒有任何回音。
她緊貼磚牆的背開始冒冷汗,爸媽向來喜歡走寬敞的海路,若被困在汪洋中心,那可該怎麼是好,她一邊默默祈禱智慧的母親一定可以想到如何解決難題,一邊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天大的陰謀,那些人在哄騙她,或者有個愚蠢的術士又在傳播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