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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回到草廬,蘇秦便開始收拾準備其實,草廬的一切日用物事都是任何家庭也用不著珍惜的粗物,根本用不著收拾交代。蘇秦所要準備的隻有一件事——將那張《天下》繪製在永遠不可能丟失的地方。這件事他思謀已久,準備已久,但真做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從午後到天亮,整整**個時辰,蘇秦才直起腰來,頹然倒在草榻上。

正午時分,馬蹄聲響,蘇代蘇厲準時來了。

蘇秦拉著兩個弟弟的手:“三弟四弟,我要走了。”

“什麼時候?”蘇厲急迫的問。

“還問?自然是今日晚上了。”蘇代顯然成熟了許多。

蘇秦點點頭,似乎也想不起什麼叮囑的話,麵對兩個聰慧絕頂的弟弟,什麼話都顯得多餘。見兩個弟弟似乎在等他開口,蘇秦終於說了句:“好生修習,蘇家也許要靠你們倆了。”

“此言差矣。”蘇厲這回倒是老氣橫秋:“二哥天下第一,豈能英雄氣短?”

蘇秦哈哈大笑:“好!四弟有誌氣。二哥就做一回天下第一!”

蘇代鄭重其事道:“二哥,傍晚我倆在路口等你。

“不用操心,一切都會準備好的。”蘇厲慷慨接口,比自己上路還激動。

蘇秦肅然拱手:“多謝三弟四弟。”

“二哥如何忒般作怪?這象弟兄麼?”蘇厲麵紅耳赤,先自急了起來。蘇代卻默默的低著頭沒有說話。

蘇秦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又微微一笑:“三弟四弟毋怪,自當初困頓歸來,為兄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須自立,不可將任何外助看作理所當然,包括骨肉親情。嫂不為炊,妻不下機,皆因我以家財出遊,而與家無益。蘇家本商人,利害所至,自當計較,我如何能以空泛大義求之於人?三弟四弟願助我一臂之力,為兄自當感謝了。”

蘇厲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隻呆呆的看著須發灰白雜亂的哥哥,仿佛突然間不認識這位兄長了。蘇代卻輕輕歎息一聲:“二哥,人間情義還是有的。自你獨處草廬,大嫂害怕大哥責罵,從不敢提你,蔫得霜打了一般。二嫂呢,更不用說了,每年交冬,她都要到這片荒田站幾個晚上,卻從來不敢走近茅屋……”

三兄弟一陣沉默,蘇秦笑道:“三弟四弟,顧不得許多了,我總歸還會回來的。

“成敗尋常事,家人總歸親。”蘇代喃喃吟誦了一句。

“家人或可親,成敗豈尋常?”蘇秦認真的回了一句。

蘇厲卻先“噗嗤”笑了,向蘇秦頑皮的做了一個鬼臉,三兄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第六章 風雲再起紅衣巫師的鼎卦(4)

暮色時分,蘇秦對著草廬深深一拜,舉起那盞油燈對正了屋頂垂下的長長茅草。刹那之間,火苗騰起,整個茅屋頓時淹沒在熊熊烈焰之中!蘇秦一陣大笑,揹起一個青布包袱,拿著那支青檀木棒,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奇怪的是,大黃竟然始終沒有叫一聲,隻是默默的跟著蘇秦。

官道路口,蘇代蘇厲守著一輛單馬軺車正在等候。月光下遙見蘇秦身影,蘇代便迎了上來,接過蘇秦的包袱與木棒,利落的放到車身暗箱裏:“二哥,帶了一百金,在這個暗箱。衣服未及準備,遇見大市買吧。”

蘇秦點點頭沒有說話,卻蹲下身子抱住了大黃的脖子,良久沒有抬頭。大黃伸出長長的舌頭,不斷舔著蘇秦的臉頰,喉嚨發出低沉的嗚嗚聲……終於,蘇秦站了起來,拍了拍蘇代蘇厲的肩膀,接過馬鞭韁繩便跳上了軺車,“啪!”的一個響鞭,便轔轔去了。

“汪!汪汪!”大黃叫了起來,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諳啞。

將近莊外,蘇秦不禁張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樹林,卻驚訝的停住了車馬——月光下的小樹林道口,依稀佇立著一個白色身影!刹那之間,蘇秦愣怔了,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怔怔的站在車上不知如何是好。慢慢的,白色身影一步步走到了軺車前,將一個包袱放在了道中,無聲的跪了下去,連三叩首,又猛然起身,飛一般的跑了……

蘇秦懵了!他分明聽見了樹林中沉重的喘息與嗚咽,卻象釘在車上一般不能動彈。良久,蘇秦緩過神來跳下軺車,拿起了道中那個包袱,月光下,包袱皮上的四個鮮紅大字赫然在目——冷暖炎涼!心中一動,伸手輕撫,濕滑沾手,竟是血書大字!轟的一聲,蘇秦覺得熱血上湧,頹然坐到了地上。半晌,蘇秦慢慢站了起來,將包袱放進車廂,對著樹林深深一躬,回身跳上軺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