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1 / 2)

嬴華覺得有理,便又立即找樗裏疾會商。樗裏疾竟全然沒有了往昔的詼諧笑談,憂心忡忡的說:多年以來,丞相奔波於連橫,上將軍忙碌於征戰,他埋頭於政事民治,竟是無一股肱大臣輔助秦王料理王室王族與宮廷事務;而今甘茂與太子嬴蕩居心叵測,他們要鉗製,竟是茫茫然無處著手!丞相寄厚望於秦王病情痊愈,離國求治,可秦王明明已經是無藥可治,時時都在不測之中,當此危局,誰能威懾太子一黨?

嬴華大急道:“說了半日,右丞相竟是束手無策了?”樗裏疾苦笑道:“今日要害,在秦王安危。我等外臣,入宮尚且艱難,卻如何能保得重重宮闈之後?”嬴華道:“右丞相能否將甘茂調出王宮?”樗裏疾道:“長史執掌機密,曆來都在王宮內設置官署。秦國法度:非丞相與國君會商、國君下詔,不能變動長史。兩年前,我倒是在甘茂身邊安置了一個掌書,可甘茂管束極嚴,目下他卻是一步也動不得。”嬴華思忖一陣道:“右丞相,秦國正在安危之際,我決意啟動黑冰台,保護秦王!這是丞相手令,你可讚同?”樗裏疾嘿嘿笑了:“早當如此,黑肥子就等公子這句話了!”說罷,便笑吟吟將那個掌書的姓名長相說給了嬴華。

嬴華當夜立即行動,親自帶領三名黑冰台幹員從丞相府地道出城,泅渡酆水,秘密潛入章台宮。連續幾日,章台宮都很平靜,秦惠王也仍舊是時昏時醒。嬴華便讓三名幹員輪流守護在玄思屋外監視,自己就潛回鹹陽,去找那名掌書聯絡。

奇怪的是,扮成宮中衛士的嬴華在長史官署外秘密監視了十二個時辰,所有的輪值吏員都逐一查勘,竟偏偏沒有那個掌書!嬴華覺得蹊蹺,便連夜去見樗裏疾。樗裏疾以核查吏員官俸為名,徑直進入王宮,一查之下,那名掌書竟是暴病身亡!右長史稟報說:那掌書奉長史之命到章台宮記錄王言,回來時不慎被鬆林中毒蜂蟄中,太醫治療三日無救,便死了。

如此一來,唯一可知甘茂與太子內情的眼線便被掐斷了!嬴華的黑冰台,便成了隻能被動守護的秘密衛士。一時無法可想,嬴華便隻有再加派了三名幹員,又親自坐鎮章台宮,要確保張儀回來之前秦王無事。如此過去了十天,依然是安靜如常。

第十三日午後,太陽已經西下,蒼老幹瘦的秦惠王正在茅屋外的草地上若有所思的漫步,不時的看著太陽歎息一聲。這時,便聽守在竹林邊的老內侍長呼了一聲:“太子入宮——!”秦惠王驚訝的回過頭來,便見一身鐵甲一領披風的太子嬴蕩已經走了過來。秦惠王顯然不悅道:“此時我不見人,也不議事,不知道麼?”嬴蕩卻是一躬,高聲大氣道:“父王,二弟母子有了消息,我特來稟報。”秦惠王驚喜道:“你說稷兒母子?哪裏來的消息?快說。”嬴蕩道:“我識得一個胡商,他從燕國來鹹陽,說了二弟許多事情,還帶回了姨娘給父王的書簡。”秦惠王興奮得聲音都顫抖了:“好好好,快,進去說說,父王正念叨他母子呢。”正在此時,甘茂帶著一個掌書匆匆走來:“王有會見,請許掌書錄言。”秦惠王揮揮手道:“下去下去!本王家事,無關邦國,錄個甚言來?”說罷對嬴蕩一招手:“走,進去說。”父子二人便進了茅屋。甘茂卻沒有走遠,依然與那個掌書守侯在竹林邊上。

隱藏在小土崗鬆林中的嬴華大是忐忑不安,覺得太子今日來得似乎蹊蹺:既是需要一段時間敘說的家事,便當早來,如何堪堪在太陽行將落山之時到來?但無論如何,嬴華也不好公然幹預太子晉見,尚且是在國君清醒時的晉見。眼見太陽緩緩的沉到了山後,半天霞光也漸漸褪去,秦惠王昏症發作的時刻已經到了,卻不見秦惠王從茅屋中出來。

便在此時,卻見太子從茅屋中衝了出來,大喊:“長史!快宣太醫!父王昏過去了!”也是秦惠王久病,太醫每在此時便守侯在竹林邊,聽得太子一聲喊,甘茂便與太醫一起衝進了茅屋!片刻之後,便聽見茅屋中哭聲大起,嬴華竟驟然昏了過去……

醒來之時,嬴華發現自己竟躺在章台宮茅屋之中,大廳中央便是蓋著白布的竹榻,自己身邊卻站著眼睛紅腫的太子!嬴華驚叫一聲,便要翻身坐起,身子卻軟得麵團一般,不覺更是心亂如麻。太子嬴蕩卻木然道:“少姑,正是你這聲尖叫,我才知道你在這裏,將你救了過來。太醫給你服了藥,說你須得安神定心。”嬴華看看屋中甘茂、掌書、太醫、內侍等人道:“你等出去,我有話要問侄子!”嬴蕩便吩咐甘茂等人退到屋外,回頭道:“少姑,有話你便問了。”嬴華冷冷道:“你父王如何去的?你說。”嬴蕩依舊木然道:“天將傍晚,我正要告退,父王卻讓我稍等,說要給我叮囑一件事情。叮囑的話還沒說出口,父王便叫了一聲,跌倒在榻下,神誌便昏迷了……我出來喚進太醫,父王便去了。”嬴華愣怔片刻,冷笑道:“我問你,你明知父王日暮發病,何以恰恰在日暮之前來見?”嬴蕩道:“我午後接到二弟消息。長史說,當及早說給父王,讓他高興。出城過酆水,卻耽擱了半個時辰,就有些晚了。”嬴華問:“因何耽擱?”嬴蕩道:“渡船壞了,正在修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