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點,魏冄便“啪!”的拍案:“太後說得好!我就看好白起,隻怕太後信他不過,才想做張虎皮。魏冄給白起坐鎮催糧了!”
“母後自是好意。”年輕的秦昭王卻皺起了眉頭,“然則,萬一白起……”竟硬生生將“落敗”兩個字吞了回去。
宣太後眉毛一挑:“戰場就是個血海奪路!能沒個風險?當年商君收複河西,捷報未傳,孝公連舉國西遷都準備好了。六國百萬大軍,秦國最多二十多萬,誰敢說誰帶兵就一定能敲起得勝鼓了?”
“那好,就白起了。”秦昭王歎息一聲,“願他當真是顆將星了。”
正在這時,老內侍疾步匆匆走進,竟是上氣不接下氣道:“稟報我,我王,太,太後,左更,白起,殿外,候,候見……”
“都辦事老手了,幾步路慌個甚來?”魏冄大是不悅。
老內侍緩過神來急促道:“非是在下慌亂,左更白起昏倒在宮門了!”
“鳥!不早說!”魏冄怒吼一聲早已經拔步衝出,片刻之間,便將一個風塵髒汙的甲胄將軍揹了進來。宣太後連忙上來招呼著放到了秦昭王的坐榻上,一看白起麵色蒼白瘦削,嘴唇青紫,素來幹淨黝黑的臉膛竟是胡須雜亂虯結,襯甲布衣上似乎還有斑斑血跡,宣太後不禁便是心中一驚!此時,太醫已經被秦昭王傳來,上前查看片刻便道:“將軍疲憊過甚,諒無大礙。老夫一針,再飲得三兩盞涼茶便好。”說罷利落出針,一支閃亮的銀針便撚進了白起手腕盡頭的神門穴,隨著銀針撚動,眼看著白起的眼睛便睜開了一條縫隙。
“快,涼茶。”宣太後竟親自接過侍女捧來的陶壺,右手極是利落的單手托起白起肩膀,左手陶壺已經到了白起皸裂的嘴唇邊。隻聽“吱嚕——”一聲長響,一大陶壺涼茶竟長鯨汲水般空了。宣太後剛說一聲“再來大壺!”白起已經翻身坐起,侍女茶水正到,白起接過大陶壺又是頃刻飲幹,片刻之間,精神竟是大為抖擻。
“白起唐突,參見我王!參見太後!參見丞相!”一如既往,白起依然虎虎生氣。
宣太後舒心的笑了:“白起啊,沒事便好。別急,先坐下,慢慢說了。”轉身又吩咐侍女,“叫廚下立即做一大盆燉肥羊來,鮮辣些了。”回身便是一聲唏噓,“白起啊,急難處總是有你,倒是教我想起了燕山……”大袖一抬,竟是遮住了滿眼淚光。
倏忽之間,白起大是感奮:“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大軍壓境,探敵定策乃為將本分,不敢勞太後掛懷。”
“如何?你去踏勘敵情了?”魏冄大是驚喜。
“正是。”白起匆促一拱手,“啟稟我王太後:六國大軍尚未到達河外,白起便率十名鐵鷹劍士出了函穀關,我等在洛陽伊闕山穀、在澠池葦草灘、在崤山東南、在宜陽鐵山各自埋伏踏勘三五日,已經將六國聯軍實情要害查清。昨夜我等由崤山潛回,兼程回報,請我王、太後盡快定策破敵。”
魏冄急迫道:“先說說,六國聯軍是否真的百萬大軍?”
“白起逐一清點軍營三遍,軍兵六十五六萬。連同輜重民伕,大體百萬之眾。”
魏冄不禁哈哈大笑:“有底了有底了,我出三十萬,一對二,還是勝算了!”
此時侍女用木盤捧來一個碩大的陶盆,熱氣蒸騰,香氣四溢。宣太後笑道:“先別說了,讓白起先咥飽了。”此時秦昭王已經站起,竟親自從侍女手中接過陶盆,端到白起案頭笑道:“先咥飽,再說事。”慌得正在說話的白起連忙站起,麵色漲紅的深深一躬,卻是找不出合適的一句辭兒來說。宣太後不禁笑道:“人有真心,上蒼有眼。不會應酬日後咱就不應酬,憋個甚來?”一句話,君臣四人竟是一齊大笑。白起頓時坦然起來,肥羊燉吃喝得呼嚕山響滿頭大汗,速度快得驚人,片刻之間大陶盆便一幹二淨!
秦昭王不禁驚訝的“噫!”了一聲。在燕國戰亂的幾年裏,他與母親落荒燕山,與鳥獸爭食,自認生猛吃喝無人可比,一隻燒烤得滾燙的山雞,常人隻咬得一隻雞腿,他便已經撕擄得寸骨皆無。今日一見白起這吞噬氣勢,他竟是自愧弗如,不禁笑道:“白起啊,你這咥法,是練出來的了?”白起接過侍女遞來的熱汗巾滿臉一抹,也不禁笑了:“咥飯打仗,白起兩長,練不練都一樣。當年孟賁烏獲不服,與我比咥烤羊,說好每人一隻羊腿,七八成熟帶血便咥.羊腿一上手,他倆滿嘴便啃,我卻用短劍將滾燙帶血的羊腿,喀喀剁為五六截,而後開咥.此時他倆已經啃了一半,我卻片刻間趕上,最後我連羊腿骨都咬碎咥了,他倆肉還沒啃完。可是啊,他倆比我咥得多多了,一人一隻羊,還哇哇亂喊沒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