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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便掰著指頭數了起來:秦之關中隴西抵趙國腹地兩郡,秦之上郡北地兩郡抵趙國雁門、代郡,秦之商於抵趙國新設之雲中郡;除此之外,秦國還有千裏巴蜀、六百裏南郡、三百裏河內,趙國卻拿甚相抵了?烏斯丹還是不服,趙國北部有萬裏草原,巴蜀荒山野嶺窮極山鄉如何能比?白起又是哈哈大笑,烏斯丹將軍,巴蜀之豐饒已直追關中,號為天府,你信也不信?不信!烏斯丹硬邦邦一句。好!白起酒氣醺醺地一拍案,烏斯丹將軍也不用山道跋涉,我派一隻戰船,你隻從彝陵溯江直上巴蜀如何?

便是這樣,趙雍竟輕快簡便地直接進入了巴蜀。且不說巴郡那峽穀大江的戰船打造、精鐵冶煉、絲綢藥材已令他大為震撼,當他站在都江堰邊,遙望村疇相連雞命狗吠炊煙嫋嫋熱氣騰騰的蜀中沃野平川時,關中沃野的景象竟在他眼前驀然閃現出來,幾乎整整一個時辰,他隻愣怔地站著望著想著,竟沒有說一句話。那個李冰太神奇了,如何秦國偏偏便有此等匪夷所思之水工?

東出峽江,再踏南郡,他已經對秦國由衷地生出了敬意。同時戰國爭地,那個大國都曾經有過奪地幾百裏的勝利,可能如此快速穩定地將奪地化入一體法度,而立即形成本國有效實力者,誰個做到了?趙國得齊國濟西三百裏平原,至今仍是地廣人稀,既留不住原來的齊國人,趙國人也不願遷入,隻能做平原君封地而已。魏國曾經占領秦國河西之地五十餘年,卻始終是治不化民地不養人,魏惠王時反倒成了魏國累贅。齊國滅了宋國,守了十年也沒捂熱,宋人離心離德,最終也成了不得不撒手的一塊火炭團。燕國滅了齊國六年,除了大掠財貨,最終還是兩手空空。楚國更是吞國吳越數千裏,可硬是將吳越之地弄得反而不如春秋之吳越那般富庶強盛了。即便是韓國,也曾經滅了鄭國,後來又搶占了上黨要塞,可吞地之後也是一年不如一年,都城新鄭遠不如鄭國子產時期繁華富庶,上黨山地的民眾更是窮得大量逃亡,連守軍給養都難以為繼了……

凡此種種,都讓趙雍輾轉反側不能安席。

你不得不承認,秦國是一個全新的戰國——法令完備,朝野如臂使指;農入秦便得耕耘之安,商家入秦便得財貨之利,百工入秦便得器用之富,精壯入軍便得戰功之賞,士子入秦便得盡才之用;如此之邦,士農工商趨之若騖,如何不蒸蒸日上?天地間卻有何種力量能夠阻擋了?相比之下,趙國還遠遠不夠強大。要在戰國之世立足,趙國便要另辟蹊徑!

第九章 雄傑悲歌雄心錯斷 陡陷危局(1)

趙雍開始了果斷的行動。這是他曆來的秉性,謀不定不動,一旦謀定,便是無所畏懼地去實施,縱有千難萬險亦絕不回頭。這日暮色降臨之時,他便鑽入一輛四麵垂簾的篷車,徑直來到肥義府邸。

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肥義似乎並沒有感到驚訝,隻將趙王迎進府邸便肅然就座,聽趙王侃侃說起了一冬一春的種種神奇遊曆,直說了一個多時辰,趙雍方才撂出一句:“要與秦國比肩相抗,便要內修法令,外拓六千裏國土!”

“老臣願聞我王細策,法令如何修?六千裏如何去拓?”肥義心知趙王已有成算,便先問得一句。

“內修法令,便是推行第二次變法,與秦國一般,廢黜封地,凝聚國力!”

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肥義嘴角一抽搐:“拓地呢?”

“北滅燕國,西滅中山,占據陰山漠北三千裏!”趙雍斬釘截鐵。

“先走哪一步?”

“修法稍先。”趙雍慨然拍案,“修法但入正道,便由你輔佐太子推行新法。我立即北上擴軍拓地。再有十年,趙國便可與秦國比肩而立,逐鹿中原,決戰高低!”

肥義卻是良久默然。趙雍大是疑惑,肥義,我之謀劃有錯麼?肥義長噓一聲,驟然便是一聲哽咽撲地拜倒,老臣請罪!趙雍大驚,連忙便扶住了肥義,出事了?慢慢說,來,坐了,別急。肥義入了坐席,便感慨唏噓地向趙雍訴說了一個頗為蹊蹺的朝局變故,趙雍竟是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自從肥義任職左司過以來,糾察百官便成為職責所在。二十多年來,無論肥義兼領何職,對左司過職責都沒有絲毫懈怠。尤其是趙雍經常在外巡邊作戰,肥義便更是加倍留心國中動靜。趙國素來有兵變傳統,便是肥義自己也曾經參與,深知其中奧秘,所以早早就向各個權臣府邸通過各種方式安插了忠實眼線,隨時向他秘密稟報權臣之異常動靜。明知此等做法不甚妥當,肥義便給眼線們訂下了三條法紀:其一,除了他所指定的事項與軍政來往,不許窺探大臣寢室私密;其二,眼線一律為左司過府吏員,領官俸辦國事,但有謀私誣陷者立斬;其三,任何密報隻許以他所指定的途徑交他本人,不得對任何人泄露!由於謹慎周密,近二十年來竟是沒有出任何紕漏,權臣間也未見異常,肥義便漸漸塌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