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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還心懷僥幸,要等待倉穀溪有回音後再做決斷,以免落得臨事慌亂的笑柄。尤其是信陵君便在邯鄲,每出大事,士林國人總拿信陵君與平原君比對,進而滔滔不絕的議論戰國四大公子的種種短長。自己若處處落得口碑下風,在山東六國便會失了人望。四大公子以邦交縱橫抗秦共保成名,若沒了六國共同認可的聲望,在趙國根基便會跟著鬆動,平原君如何能不上心?可巧信陵君昨日有言,問他何不今夜開始?他回答得那般篤定,其實是從心裏便一直蔑視著這個呂不韋。一個與他多年交接兵器買賣從來都是滿麵春風言不涉政隻會算計錢財得失的商人,能有幾多處置大事的軍國才能?卷進邦交政事無非不自量力而已。惟其如此,平原君對呂不韋從來都是給足麵子而不做實交。給足麵子者,趙國需要此等兵器大商也。不做實交者,王族貴胄與俗流商賈不可同日而語也。雖說早早便盯上了羋亓疑上了嬴異人與呂不韋,可他偏偏就是不收網。他要盡情戲弄這一班不知天高地厚的謀政者,要讓秦國將這對兒蠢公子蠢商人的身價抬得天一般高時,再亮出他平原君趙勝手中的囚籠鑰匙,你縱天般價,也須得向我趙國來討個活人回去!火候不到,嬴異人不是太子嫡子,囚禁他殺死他便是徒然種惡召來天下罵名,還給秦國留下了一個隨時都可以起兵發難的借口。平原君非常清楚,嬴異人漸漸現出儲君人選之勢,趙國便不能肆無忌憚的殺剮了之。此中要害,便在於借既定的囚居人質之便恰到好處的要挾秦國,不失時機的訂立永久盟約,確保趙國不受威脅!可嬴稷這個老匹夫太得狡詐,竟硬生生將個王孫人質撂在趙國不理不睬,讓趙國無處著力。要與此等老梟鬥法,便要耐得性子。你不理我也不理,便是隻死老虎也要“質”在趙國,直到這死老虎變成有價值的“王”老虎。人質本意,便是以王子王孫為質押,保證出質之國不犯受質之國,若有進犯,受質國便可名正言順地處死人質。當年秦國為了麻痹趙國也為了破開山東縱橫,派出嫡王孫身份的公子異人到趙國做人質。可不到幾年,秦國便與趙國展開了一場曠古未有的長平大血戰。照天下公理,趙國殺死嬴異人天經地義。可趙國沒殺。因由便是平原君力主不殺。後來的事實證實了平原君的洞察燭照——惟其不殺人質,秦國便失義於天下而有所顧忌,列國合縱抗秦便成大義之舉,如此可保奄奄一息的趙國喘息過來!平原君的深謀遠慮獲得了山東六國有識之士的衷心擁戴,一時與信陵君成為抗秦之中流砥柱。十多年之間,平原君最充分的利用了這隻人質死虎——允準呂不韋之請,許嬴異人不出邯鄲以自由身交遊走動;讚同信陵君推波助瀾,使嬴異人成為“名士”而不動聲色;秘密探知了呂不韋居趙入秦之動機而渾然不覺。平原君等待的,便是嬴異人成為秦國關注的重要人物。終於等來了這個時日,秦趙邦交也出現了微妙地轉化:秦趙兩國的商旅之路開了,秦軍不再咄咄逼人的襲擊上黨騷擾趙國了。恰在此時羋亓入趙,平原君便本能地預感到與秦國邦交大戰的時機到了。此時此刻,卻突然消失了兩個要命人物,匪夷所思也!

“胡馬飛騎!老夫親追!”瞬間愣怔平原君鐵青著臉一聲大喝。

飛揚的大雪陡然收刹,半掩紅日從厚厚的濃雲縫隙向茫茫雪原灑出刺眼的光芒。紅色胡服馬隊隆隆雷鳴般撲出邯鄲西門,風馳電掣直向西北官道。這是平原君的護衛親軍,天下赫赫大名的胡馬飛騎!騎士兩百,人皆精壯猛士馬皆雄駿無匹,人手一口趙武靈王創製的四尺長厚背戰刀,一張王弓一壺二十支鐵蔟長箭一把精鐵打造的近戰短劍;每騎士配置兩匹戰馬輪換騎乘,長途奔襲追擊最是快捷迅猛無與倫比。平原君久事縱橫,常在列國間奔走急務,行止第一要務便是一個快字。這支馬隊成軍三十年,騎士戰馬已經更換了三代,人馬盡皆年輕力壯,中原大地之內任你艱險崎嶇從來都是電閃雷鳴朝發夕至。今日大舉出動,聲勢自是驚人,引得邯鄲國人爭相追出城來引頸觀望,眼見皚皚白雪中火焰般馬隊彌天燒去,便是一片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