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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之見,經商獲大利,買賣便好做!”官市丞昂昂挺胸高聲道,“目下無非兩路:其一,不與六國鳥商糾纏,用獲利金錢出函穀關大進糧貨,氣死那班賊商!其二,再吞它一次,餓死那班賊商!這是秦國!他尚商坊還敢瘋漲不成!”

“足下差矣!”西門老總事大搖白頭,“六國商旅同氣連枝,關外各市早已防秦,縱然出關也是一個價,第一策不可行。力有不及。誰說六國商賈不敢在秦國漲價?你漲在先,人家漲在後,國府安能一事兩理?金錢不濟,第二策也不可行。”

“索性不理他。”一個老吏站了起來,“兩市低價拉鋸多日,左右秦人秋播也快完了,口糧冬貨也差強夠了。官市不理他,尚商坊要瘋開高價,秦人隻不買他糧貨,他能奈何?挨到明年五月夏熟,他那陳糧敢不跌價!”

“不成不成。”西門老總事又是搖頭,“自古糧貨怕壟斷.此次商戰之貨,盡皆百姓日用之物,哪一日沒有交易?農夫縱然有了種子與一兩月口糧,鹹陽市人如何度日?秦市沒了糧貨,鹹陽國人便隻能聽任尚商坊宰割,立時便是危局。”

呂不韋麵無表情地轉了兩圈一揮手道:“諸位散了,容我思謀一番。”

官市丞卻沒有走,過來低聲問:“呂公,要麼進宮,請發府庫。”

“足下少安毋躁,五更進帳便是。”呂不韋一揮手便徑自去了。

進得後帳,呂不韋默默啜茶思忖,突然便問:“尚商坊糧貨幾多?”

西門老總事一直捧著算柱肅立在旁,聞聲即答:“兩市周流之總量,減去連日賣出總量,目下流入尚商坊糧穀三百萬斛上下,各色農具六畜貨物六十餘萬件,若以平價猛漲兩倍計算,大體要餅金百萬之數。”一口氣所報數字直抵最終行動,這便是久經商海磨練的西門老總事。

“連同家財,缺額幾多?”

“缺額……”西門老總事第一次沉吟片刻開口,“五十萬金上下。”

良久默然,呂不韋長籲一聲一拳砸到案上,茶盅咣當落地!五十萬金,莫說任何一個商人,便是任何一個國家府庫,如何能倉促籌集得起來?若是十年之前,但有旬日之期,呂不韋倒是不畏懼如此巨額運籌,然如今家財破盡,所餘金錢昨日也一舉投進了第一大吞,再有活錢便是真正的買米錢了,對如此巨額買賣無異杯水車薪耳!要做,唯一的出路便是動用秦國府庫。天意也!呂不韋當真要成於商敗於商了……

“稟報先生,有人求見!”當值吏員似乎有些驚慌。

呂不韋頓時不耐:“甚叫有人求見!沒個姓名麼?”

“他,他蒙著麵,不肯說,還不走!”

呂不韋目光一閃。西門老總事立即說聲老朽去看,便抱著算柱到了外帳,片刻之間領著一個細瘦高挑青色鬥篷青色氈帽青色麵罩者矗在了燈下!

“在下呂不韋。敢問足下何事?”

青鬥篷者一點頭卻不說話,隻兩手遞過一支細亮的泥封銅管。呂不韋也雙手接過。西門老總事立即遞過開封窄刀。呂不韋劃開泥封擰開銅管抽出一卷羊皮紙展開,卻是兩行古籀文:“有金六十萬入足下秦市,其利幾何?”左下空白處一方流水般陽文烙印!呂不韋目光一亮心頭便是猛然一顫,一拱手道:“足下是信主還是信使?可願在此地說話?”青鬥篷者紋絲不動隻輕聲兩字:“無妨。”呂不韋一點頭道:“我須先聽信主一句:何以要入秦國險市?”青色鬥篷道:“商道牟利,豈有他哉!”呂不韋道:“官市法度,信主投金當有來路。”青色鬥篷道:“井鹽之利取於秦,還於秦。算得來路麼?”呂不韋恍然長籲一聲:“清夫人善莫大焉!”青色鬥篷淡淡道:“足下既知清夫人,便是成交了。”呂不韋點頭道:“利金但憑吩咐。清夫人有無他求?”青色鬥篷輕聲冷笑:“足下果真明於商道!然信主偏偏無他圖,信得信不得?”呂不韋淡淡一笑:“取於秦還於秦,信哉斯言!”青色鬥篷者一點頭道:“利金一成。三更首刻,灃京穀口等候交割。告辭!”轉身出帳鑽入一輛兩匹大青馬駕拉的青色緇車便風一般去了。

“這是……”西門老總事驚愕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