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沼倒是表現得與尋常無異,隻是走在望月身後,他緊緊盯著望月的背影,似乎生怕她會忽然抽劍轉身劈了他一般,來到竹閣樓下,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引導,穆沼徑自上了樓。
百裏雲鷲依舊是在倚憑欄而置的案幾前跪坐著,隻見今夜的他,一改他平日裏從未變換過的沉黑調子,身穿一件紅色的羅綢廣袖長衫,衣襟處及袖口處以黑色絲線繡著瑰麗的牡丹,因著是黑色絲線的緣故,顯出一種別樣的美,腰上扣一墨玉腰帶,下墜一塊墨玉璧,璧下綴掛的深紅色流蘇正垂躺在他的腿上,外罩一件絳紅色的紗織外衫,三千青絲整齊成一束束在頭頂,扣一頂五寸墨玉冠,便是連他今夜的麵具,也是應時應景地呈紅黑兩色,明明是大喜的日子,這一張麵具難免讓穆沼要取笑他。
“阿沼來了。”百裏雲鷲沒有扭頭看穆沼,隻是兀自沏了一杯茶放到自己對麵,穆沼二話不說撩起袍子便在百裏雲鷲對麵坐了下來。
“嘖嘖,你今天這身打扮,還挺人模狗樣的。”穆沼一臉笑眯眯,拿起茶杯便將杯子裏的茶汁一飲而盡,那模樣完全不像貴家公子哥,反像披了一身貴人衣裳的莽夫,隻是若說他是莽夫又太對不起他這張臉,說出的話更是不像禮教人家會說出的話。
如此便也罷了,隻見他還厚臉皮地將喝空了的茶杯遞給百裏雲鷲,示意百裏雲鷲再為他滿上一杯茶水。
或許也隻有百裏雲鷲這樣的人,才能接受得了他這樣的態度模樣,以致在百裏雲鷲麵前,穆沼更加地口無遮攔。
此刻也一樣,百裏雲鷲沒有因穆沼的話而表示出任何不悅,隻是接過穆沼遞來的茶杯,為他滿上一杯茶後再遞給他。
隻聽穆沼一手拿著茶杯,一手扯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叨叨道:“瞧瞧,為了慶賀你大婚,小爺也應時應景地穿了一身喜慶顏色的袍子,怎麼樣,這顏色是不是襯得小爺很是玉樹臨風?”
穆沼自己說完,又自己擺擺手,“我跟你說這做什麼,你又看不見,真是。”
“確實,我看不見,不過阿沼的玉樹臨風我還是看出來了的。”百裏雲鷲頗為認真地答道。
“你說你,將你這死氣沉沉的王府布置得這麼紅亮喜慶,還擺了那麼多把桌桌椅椅,瞎折騰這這些做什麼,你覺得真會有人敢來你這兒蹭喜酒喝?勞力傷財。”穆沼接過百裏雲鷲遞來的茶杯後沒有喝茶,而是將茶杯擱在了案幾上,盯著百裏雲鷲麵上的鬼臉麵具,用手中折扇點向四處掛著大紅燈籠的府中,一向紈絝的口吻似乎帶了一抹悵然,“而且你選的這迎親時辰是個什麼時辰,下聘是子時,迎親也是子時,你還真當你是不能在白日出現的鬼了?”
“若是我在白日出現去迎親,豈不是要將一座生氣勃勃的城池變為一座百姓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出門的死城?”百裏雲鷲如何聽不出穆沼這其實是在關心他,“就算沒有任何人敢來,也當要好好地布置一番,否則豈不是委屈了新嫁娘?還有誰說無人敢來,阿沼不是來了嗎,那我就隻用招呼阿沼一人,多省事多好不是?”
穆沼默了默,隨後才褪下麵上的笑意,認真問道:“鷲,你當真要娶白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