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太宰治終於忍不住笑了。

因為是撬開中原中也的保險箱拿來的,還沒開封,為了激怒對方,就毫不在意地拿來看了。

他把書本放在辦公桌上,坐上轉椅像小孩子一般轉了幾圈,接著像是終於憋不住似的,扶額笑出聲,與此同時他那雙鳶色的眸子越發晦澀無光。

啊,他已經大致猜到這個劇情走向的可能性了,作者真是惡趣味啊。

靜靜眺望一會兒窗外霧蒙蒙的天空後,他繼續把那本淡粉白底的書捧在手心。

就算猜到了,他也想繼續讀下去,就如同車禍現場旁停下圍觀的人群一樣,他想停下看看這一家最後會折騰到什麼樣子,興致勃勃、並且由衷期待著。

啊,不如說是“迫不及待”更為貼切。

【兩人爆發劇烈地爭吵,從沒見過這孩子這麼硬氣地頂撞自己,鬆沼的父親氣瘋了,血液和血管一起跳動,頭暈目眩,等回過神來,他手中的刀子已經染了血。

……對,剛剛鬆沼突然站起來,要跑出去……他得拉住他,對,他不能出去……兩人推搡起來,刀子不小心捅進去了。

“鬆沼!你怎麼樣了,趕緊找醫生……”他語無倫次。

血、血……都是血!

溫熱的血液順著刀子流淌在他的手上,手燙的像伸進火焰一樣,眼睛也炙熱的疼痛。

——幾個月前,鬆沼的死訊傳來時,他眼睛也那麼難受。

家裏快破產了,他一直避免兩個兒子知道這一點。

他的大兒子很聰明,他早就決定要把家業留給鬆沼打理,期盼著他能將其壯大輝煌,可是世事無常,資金運轉不過來,銀行也不肯再借錢給他,隻差一點!如果公司一倒,他們一家將背上幾十年都還不上的債。

這時,鬆沼的死訊突然傳來了。

他難道不後悔嗎?他不該因為想保護鬆沼,讓他避開上門要債的人就擅自幫他安排旅行!校車刹車失靈墜毀山崖,失事現場太慘了,血肉模糊到他都隻能憑借服飾辨認那是不是他兒子。

身為鬆沼的父親,突然失去自己的親生骨肉,他難道不痛苦嗎?他親眼看著自己兒子難看地火化!難道不是他害死鬆沼的?那幾天他每時每刻想起那孩子就難過得要命!恨不得以身相替!

直到保險公司找上來。

以防不測,他曾給家裏每個人買了完備的保險。說實話,他不是沒動過把自己的自殺偽裝成意外,給家裏人留下最後活下去的希望的念頭。

但他沒想到鬆沼會先他一步離開……

總之,鬆沼的保險能填補最後一個空缺,是他最後翻盤的希望。

一個又一個夜晚,他在兒子生前的房間裏,伏在他床前徹夜懺悔,為最令他驕傲的兒子、為這份人血饅頭。

他的兒子孤零零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卻要揮霍這份用命換來的保險金,每當想起,他就不禁痛苦萬分。

但是,為什麼鬆沼突然回來了?鬆沼確實是死掉了……

但是,鬆沼回來了啊!他高興啊!妻子也同樣高興啊!

隻是鬆沼一定不能讓別人發現!

他又開始徹夜難眠,以防萬一他把小兒子都連夜送回老家了,夫妻倆守著鬆沼心驚膽戰地過起日子,但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不能一直把鬆沼關在家裏,總有一天會被發現。

一旦被發現!那他們全家就都完了!

兩人商量著——隻有把鬆沼送出去才好,送的遠遠地。

他過去一直教導鬆沼做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好在鬆沼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即便不知道這背後複雜的隱情也從未給他們添麻煩,即便從他最有安全感的臥室移居到地下室也未有怨言。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孩子那麼排斥離家呢?明明他都把一切打點好了,又不是永遠不會再見麵,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