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幻境十分平和,惠茗便沒急著破,而是依循記憶邁著不太穩健的步伐走入了房間中。
裏麵有幾張白玉打磨出的桌子,正中首位坐的是鳳鈺,其右手側分別是鳳婀和薑不慈,左手側則是紀致塵和祝寧榕。惠茗進去後先是一一向每個人行禮,因稚氣未脫,聲音有些奶氣,幾人聽後都忍不住笑彎了眼。
“小姒知道你二人難得回來一趟,這段時間晝夜都在練習《丹穴謠》,讓我這做舅舅的都嫉妒了。”鳳鈺說。
鳳婀爽快地飲下一杯醴泉酒,道:“我的女兒自然是惦記我的。”
鳳鈺斜睨一眼,語氣不太高興:“女兒惦記母親,不知道母親惦不惦記。”
祝寧榕眼見氣氛要糟糕,開口把話題引到眼巴巴地看著他們的鳳姒身上:“今日家宴不宜爭吵,我看小姒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先聽聽她彈得怎樣。”
紀致塵點頭,添了句:“自然最好。”
《丹穴謠》是歌頌鳳凰的曲子,曲中蘊含著令人安寧神往的祥瑞,隻有在某些重要的宴會上才會由鳳族最優秀的三位樂師分別用箜篌、古琴以及琴簫三種樂器合作演奏。
惠茗回憶著《丹穴謠》的譜子慢慢撥弄弦,因此時身體年幼,不似成年那般操作方便,有些地方不太流暢,最終成果比起樂師們的演奏差了很多。不過這個表演本身主要是為了博得幾位長輩開心,惠茗演奏完起身再行禮,站在原地聽紀致塵和祝寧榕不要錢似的往外拋讚美話,鳳婀和薑不慈也是一前一後誇讚,就連向來要求嚴格的鳳鈺也不住點頭,說這比樂師們的演奏更加動聽。
眼前其樂融融之景仿佛發生在昨日,溫暖得讓人想要落淚,惠茗卻異常理智地明白自己不過是在別人構建的虛幻中,一切早已成回憶。於是在鳳鈺示意惠茗來自己身邊坐時,惠茗笑著說自己要出去換身衣裳,跟搬離箜篌的侍女一起退出房間,也退出了這場幸福的夢境。
惠茗是第一個醒來的人,不久之後其他人也逐漸醒來,不少人眼角掛著淚,紛紛對展台上變回人形的女子道謝,感謝她給自己一場充滿幸福的夢。
百鳥未散,盤旋在眾人身邊,其中尤以惠茗附近的鳥兒最多,有些大膽的還會湊近碰一碰她的指尖。不過因為惠茗與宿戈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台上看著這一幕的女子便誤以為鳥兒是在親近宿戈,不由覺得奇怪,特意記住了他的相貌。
入夜之後,廟會漸進尾聲。五人走在熱鬧的街上,看完一場奇妙的煙火大會,又在冬忍的強烈要求下買了五盞與人間的孔明燈有些類似的燈籠。
冬忍把燈籠發到每個人手上,孔時清看見周圍也跟他們一般人手一盞燈籠,不免覺得奇怪,問冬忍:“這是什麼?”
冬忍抬頭看夜空中一盞又一盞飄飛的燈籠,回答他:“這叫天燈,可以從蓬萊飛到九天之上。”
“蓬萊的人也需要祈福?”
冬忍點頭後又搖頭,“最開始點天燈的半神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向九天之上掛念自己的人報平安,後來就變成慶典的一種活動,有些人借這個祈福,有些人隻是為了參與慶典。”
“你們看,現在天燈越來越多了。”
夜空中無數燈籠漂浮,夜風吹過,燈籠轉了個圈,明明滅滅,像是點點繁星調皮地眨眼,美到讓人說不出話。
五人各自拿著天燈著筆書寫,最後一起將天燈放飛,注視著它們化為漫天星辰中的一個。
孔時清舒了口氣,收回自己最開始對廟會不感興趣的話:“我得承認,光是剛才百鳥朝鳳的盛景,就不虛此行。”
冬忍回憶起自己那場幸福的夢,笑得格外開心,說:“就算明知是虛幻,能在其中重溫當時心境也是好的。”
時留望著天空,“結束了,回去吧。”
幾人懷著各異卻都滿含快樂的心情返回有間客棧,卻在客棧中看到一個出人意料的訪客。
這人衣著打扮還是如初見般,乍看仙風道骨,細看卻有少年故作老沉的滑稽。裘思隴無聊地用筷子把盤子裏的花生米一粒一粒挑到另一個空盤中,看見自己想見的幾人回來,“啪”地一聲擱下筷子,“等你們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