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第一年春(1 / 2)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安翠並不曉得芙蕖是怎樣做的,隻是在當夜裏,整日不知都忙著作甚的李大郎君回府後,曉得了他對櫻珠的處罰。

不愧是被敬而遠之的他,繼上回疑似因於心情不好,就要拖她去杖斃一般無二。櫻珠落得個趕去田莊,不予回府的下場。

這無異於發賣身契,逐出主家了。

她借著養病,清閑下來,到院裏陪著貓主子一起曬太陽。暖融融的日光下,偶有幾句竊竊私語,順著風兒,斷斷續續的遞到她耳畔。

少女們正值芳齡,宛若枝頭活潑可愛的雀兒,嘰嘰喳喳聊著閑話,有說有笑。

“教她行事囂張,可算碰著硬茬兒了。”

“要我說,大郎君還是仁慈,合該打殺她才好!”

“別這樣講,她呀,淒慘的還在後頭呢。”

“可不是?等年紀到了,配個守莊的佃農,生是娃娃也是下賤命……”

是在談論櫻珠。

言語裏全無好意,輕輕巧巧的,從朱唇貝齒間嬉笑著娓娓道來,像是春日裏涼薄的和風,冷漠得顯露出人情險惡。

安翠摸著貓主子被曬暖的毛發,聽著它發出的呼嚕聲,靜默無言。

不多久,大抵是這件事再沒可提之處,幾人的話音方才一轉,說到了旁的事上。

是家賊一事。

“那偷兒,聽聞大郎君差人捉拿住,已押在堂前了!”

“我還當主子是胡鬧,未曾想……真有賊呀?”

“誒,翠兒!”某婢子喊她,促狹一笑,“你枉受許久冤名,這下真相大白,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興致不高,隨意應和,“是啊。”

“咱也沒事做,不如都去瞧個熱鬧?”又一婢子提議,“就在前麵堂屋裏,李大娘正審問著呢!平常想見到她這大忙人可不容易!”

“居然驚動她老人家了?”另一婢子詫異不已,“我還當是交給劉管事哩!”

“快,快些,咱們也看一看!”

“翠兒,走呀?一同去了?”

“我就不……”安翠本欲推拒,可到底盛情難卻,在鶯聲燕語中被挽著,隻得跟著她們去湊熱鬧。

倒在路上又得知個消息。

尋常人家的後宅管家,該是主家信得過的老人,多為男子。偏生李府不同,乃是先夫人帶來的自家嬤嬤,在她病重時代為理事。

先夫人撒手人寰,繼夫人又生疏於中饋,她這位置便更為穩固。又後幾年,索性由李大人賜下本家姓氏,正式讓她協同繼夫人管理一應內務了。

“李大娘一生無子,是將大郎君當做親兒看待的。”一婢子共她道,“甚於為郎君頂撞夫人,挨了好幾回重罰!”

一番話罷,她們也到了地兒。

李府裏規矩重不重,全憑主子心意。是以,偌大的廳堂外頭,竟林林總總圍了一圈兒奴才。

“……這、”安翠愕然問道,“這都是來旁觀的?”

“嗐,你且等著。”一眼生的婢子答,“哪怕我等不來,過一程兒,李大娘也要喊人發話。”

安翠不懂,“為什麼?”

他們卻都隻是笑,再不和她搭聲兒了。

正當安翠還在納悶,人群中心處,卻遙遙傳來一句重重厲喝,“賊子放肆!若你再不坦言,就將你即刻押送入獄!”

她一愣,越過一個個兒腦袋,朝裏頭張望。

相較於烏泱泱的廳外,堂內便整肅得多。一位衣著講究、鬢發斑白的中年婦人正襟危坐,兩旁侍婢袖手而立,隻有個老媽子上前,將所謂家賊一腳踹倒在地。

他雙手背縛,忍痛似的躬身蜷縮著,麵孔正朝著安翠這邊兒。

那是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