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梵音穀(19)(2 / 2)

蛇陣中天翻地覆,不到兩日內竟先後兩人來犯使巨蟒十分憤怒。勢同鬼哭的長嘶中,利劍般的光束與道道電閃齊往來犯的東華身上招呼,未有仙力護體,東華身上頃刻間便被割出數道口子,幸好大雨滂沱將赤金的鮮血盡數洗去,蛇陣外長跪的女君並諸臣子震驚得不能自已,卻無法相幫,齊齊愣在原地。

連宋被小燕攔了一攔後未再前行,大約已明白東華如此的緣由,於是眸色深沉。他同東華忘年之交,其實算起來東華不知比他大多少輪,他的出生離大洪荒亂戰的時代有好些年,未能親眼得見那時東華的戰名,但前一段時日倒是聽墨淵提過東華一句,說是遠古洪荒時的戰場才稱得上真戰場,那時的戰爭方當得上浴血之戰幾個字。後世的這些打打鬧鬧實在小兒科,不過戰場上最為吃得苦的要算東華帝君,早年時幾場大戰事從戰場上下來常常像在血中泡過一般,身上不知多少道口子卻連眉毛也不動一動,這種威勇沒有幾個人比得上。

蛇陣中的雷電光柱未有一刻停歇,東華衣袍上白色的交領同袖邊早已被血染成金紅。為防巨蟒的情緒衝動對裹著鳳九的夢境有什麼妨害,帝君一直保持著一種緩慢適當的步伐行走。雨水自發絲袍角袖口滴落,一片赤紅,帝君的確連眉毛都沒有動一動。

突然一人自女君身後長長的跪列中起身,踉踉蹌蹌地奔向燕池悟,白衣白裙正是姬蘅。她滿麵淚痕地抱住小燕衣角:“你救救他,你去將他拉回來,我什麼都答應你。”小燕難得沉默,轉身背向姬蘅,姬蘅仍拽著他的衣角哭泣不止。

鳳九隱約聽到什麼地方傳來雷雨之聲,她感覺自己自從跌入這段虛空就有一些迷糊,時睡時醒中腦子越來越混亂,每醒來一次都會忘記一些東西,上一次醒來時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會跌入這段虛空,這是不是說明再昏睡幾次,她會連自己到底是誰都記不清?她感到害怕,想離開這裏,但每次醒來隻是意識可能有片刻遊離於昏睡,睜眼都是模模糊糊,更不要說手腳的自由行動。且每次醒來,等待她的不過是無止境的晦暗和寂靜,還有疼痛。

但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雷雨之聲越來越清晰,轟鳴的雷聲像是響在耳畔,似乎有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涼涼的,停了一會兒又移到耳畔,將散亂的發絲幫她別在耳後。她蒙矓地睜開眼睛,見到紫衣的銀發青年正俯身垂眸看著自己。

此時在此地見到帝君,倘若她靈台清明定然震驚,卻因腦子不大明白,連此時是何時此地是何地都不清楚,連自己到底是小時候的鳳九還是長大的鳳九都不清楚,隻覺得這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但她認識眼前這個人是東華,心中模模糊糊地覺得,他是自己一直很喜歡的人,他來這裏找自己,這樣很好。但她還是口是心非地道:“你來這裏做什麼呢?”帝君眼神沉靜,看著她卻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漸漸清晰一些,瞧見他渾身濕透十分不解,輕聲道:“你一定很冷吧?”帝君仍然沒有回答,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良久才道:“是不是很害怕?”

她一時蒙了,手腳都不曉得該怎麼放。帝君問她害不害怕,是的,她很害怕,她誠實地點了點頭。帝君的手撫上她的發,聲音沉沉地安撫她:“不怕,我來了。”

眼淚突然湧出來,她腦中一片茫然,卻感到心中生出濃濃的委屈,手腳似乎已經能夠動彈。她試探著將手放在帝君的背上,哽咽道:“我覺得我應該一直在等你,其實我心裏明白你不會來,但是你來了,我很開心。”就聽到帝君低聲道:“我來陪你。”

她心中覺得今天的帝君十分溫柔,她很喜歡,今日他同往常的東華很不同,但往常的東華是什麼樣她一時也想不起來,腦中又開始漸漸地昏沉。她迷糊著接住剛才的話道:“雖然你來了,不過我曉得你馬上就要走的,我記得我好像總是在看著你的背影,但是今天我很困,我……”

她覺得自己在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但越說腦子越模糊,隻是感覺東華似乎將她摟得更緊,入睡前她聽到最後一句話,帝君輕聲對她說:“這次我不會走,睡吧小白,醒了我們就到家了。”

她就心滿意足地再次陷入了夢鄉,耳邊似乎仍有雷鳴,還能聽到毒蛇吐芯的嘶嘶聲,但她十分安心,並不覺得害怕,被東華這樣摟在懷中,再也不會感到任何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