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月沒有喊過疼,隻有一次那年輕的大夫抬頭看她:“若是疼了便告訴在下,在下再想旁的法子。”
女孩兒麵色發白,卻隻是彎唇一笑:“還有旁的法子嗎?”
那大夫怔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可以為姑娘開一劑補血的藥方子,姑娘喝著,身體也不至於虧空太過。”
書月心裏覺得難過,手指也疼,卻笑道:“你不怕惹了人嗎?”
他是替人來取血的,卻來心疼書月的身體了。
年輕大夫立即退後兩步,朝她鞠了一躬說道:“在下姓陳,自小便跟著家父學習行醫治病,但此番是頭回要取人血,且日日都取,在下實在是不忍心……”
他所學的是救死扶傷的法子,不是把人的身體往虧空裏折騰的法子。
隻可惜,他們陳家有時候也是要看人臉色行事的。
許多事在權勢麵前都是無可奈何的。
若這女孩兒會哭會喊倒是也罷了,她明明手指頭都被擠得紅腫麻木出不了血了,纖細白嫩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可她不曾出過一絲聲音。
陳柏行偶爾悄悄餘光瞥一眼她,隻見她目光空泛,精致婉約的麵龐似一尊玉雕像。
那是一種不知道經曆過多少痛苦之後的平淡與絕望。
明明是春日桃花一般絕豔的姿容,卻有這樣令人心碎的神情與遭遇,陳柏行更不忍心下手。
書月收回思緒,看向眼前穿著灰白相見長袍的年輕男子,他一雙眼睛溫潤,五官清俊,瞧著便是個好人。
但好人又如何?
即便是好人,也還是會手執銀針,一次次地紮她的手指頭。
她聲音清冷,輕輕咳嗽一聲,淡淡說道:“不勞您費心了。”
隻要能換來陸家給杏兒找到治療臉上疤痕的大夫,那也算是值得了。
至於往後的事情,隻能往後再說,她現在最要緊的便是治好杏兒臉上反複潰爛的傷口。
陳柏行沒再堅持,這一次取血之後卻還是委婉地同陸老太太說道:“無論什麼人,若是日日取血,指尖血也是無法源源不斷地能取得出來了,若是可以,不如讓那姑娘還是休息幾日,取出來的血才更好更多。”
陸老太太靠著貴妃榻上,今日陸鶯嵐也回來了,她身著一件緋紅色長裙,妝容精致,嬌美可人,聽到這話之後笑道:“祖母,那血難免帶著腥味,我三五日喝一次都覺得難受,怎的忽然要日日都取了?”
陸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著說道:“還不是怕你身子忽然不好了難受?既然你不是日日都要,那就隔上一日取一次吧,總歸趁著她還在府裏,你身子盡快好起來才是。咱們府上與她是遠親,也不能一輩子留著她,若是你身子遲遲不好,那還要想法子把她留在你的身邊呢。”
若想把盧書月留在陸鶯嵐的身邊,能有什麼法子?除非是讓盧書月嫁到宣德侯府去,可宣德侯府沒什麼能娶她的男子,除非是給晏杭做妾氏。
陸鶯嵐嬌俏動人的臉上都是紅雲:“祖母,您說什麼呢!將軍可不能納妾,否則我才不願意呢。”
陸老太太笑著把她摟到懷裏:“那你便要爭氣,早日養好身子也好圓房,給他們晏家添個大胖小子,祖母也就放心了。嵐兒,將軍待你如何?”
陸鶯嵐更是害羞,聲音裏帶著甜蜜:“他雖然日日都忙,但心裏惦記著我,得了什麼好東西都讓人送到我房中,將軍還說了,他過兩日有空會來看望您老人家呢。”
晏杭如今正是皇上麵前的大紅人,陸老太太聽到這話自然高興,立即讓廚房裏提前安排好那日的宴席菜肴,勢必不能慢待了晏杭。
而這幾日,陸家請到了一位大夫,那大夫給杏兒開了一瓶藥膏,敷上之後傷口當晚就沒那麼癢了,杏兒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書月心裏也放鬆了些,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還是在疼,隻是休息了兩日沒取血,指頭紅潤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