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鏡中的自己驀地抬眼:“受傷?”
誰幹的?
後半句話她並沒有說出口,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寶石掛墜還被捏在指間搖搖晃晃,琳娜看到倒影眼中突然出現的興奮與狡黠。
“是嗎?”她問。
諾瑪點頭:“是的小姐,我都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打不過一個虛弱的低賤平民!”
“啪!”
琳娜隨手將耳墜扔進珠寶盒,發出了不小的動靜。接著諾瑪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仿佛在黑夜裏放肆綻放的花。
“很不錯。”
諾瑪懷疑自己聽錯了:“啊?”
剛才小姐都下令把那個男人關進地窖……難道不是因為生氣?那為什麼現在她又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諾瑪感覺,好像自從琳娜小姐成年之後,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但是眼前的美人從頭到腳,又找不出任何一絲區別。
在她思考疑惑的這段時間,琳娜已經換好了一身輕便裙裝——在哈金斯王國,女人的裝束永遠都是裙子。
將卷曲的長發放下,她隨意攏了幾下,立刻就要朝房間外走去。
諾瑪:“小姐,您這是要是去哪兒?”
琳娜:“去地窖。”看看我的野狗。
還沒走幾步,她又回頭看向侍女:“對了,讓護衛給他脖子上加一根鐵鏈,就說是我的命令。”
言語仿佛慢性毒藥,隻要聽見會便一點點滲透,麻痹他人的神經。諾瑪居然下意識地站直,朝琳娜行了最標準的侍女禮數。
帶上準備好的東西,慢悠悠地逛到地窖,剛一靠近,琳娜便感覺到了來自地下河邊的潮濕陰涼。
這裏要比地麵涼不少,琳娜已經看到鐵門後麵,被鏈條限製住的阿諾德了。
鐵鏈的長度剛剛好,拴在阿諾德的脖子上,剝奪了他的自由,還有正常的站立與躺下。
琳娜就站在上了鎖的鐵門外,從籃子裏取出她準備的食物——大半片黃油麵包,還有一瓶冰涼,快要變質的牛奶。
這是她為阿諾德準備的食物,隻有這麼多。
隨手一扔,麵包片滾落到阿諾德跟前。琳娜是故意的,這個距離,他不得不往前爬一點,讓鐵鏈繃直還必須伸手才能夠到。
這種行為太過卑微,可是現在的阿諾德,已經饑餓到了能夠被黃油焦香味牽動的地步了。
求生的本能使得他意識模糊地向前爬,殊不知麵朝的方向,琳娜就站在那裏。
他觸碰到麵包片,立刻塞進嘴裏,開始瘋狂的啃咬吞咽,好像會有人與他爭搶一樣——饑餓與絕望會讓人喪失理性,甚至冷靜。
琳娜又將牛奶瓶放下,隨便一踢,瓶子咕嚕嚕地滾進地窖,剛好能觸碰到阿諾德的指尖。牛奶的冰涼,比起地窖的濕冷,或許對於他來說還算溫暖。
他嚐試著抬頭,想要看清是誰送來的食物,然而模糊的視線中隻有一個離開的背影。
纖細,柔軟,卻又難以靠近。
是那個小姐嗎?不可能……命令人將自己關在這裏的,就是她。更何況,是他先挾持了她。
按照貴族的習性,根本不可能放過自己,又怎麼可能會送食物呢。
視線在模糊與清晰中不斷交替,就在這混亂的思考中,阿諾德淺淺淡去了意識。
過度的饑餓得到緩衝,他繃緊的身體便也放鬆下來。
之後的一個禮拜裏,琳娜總是會在固定時間去到地窖,親自為阿諾德送上數量不算多的食物。
每一次,她都會觀察阿諾德的狀態。
似乎現在的他並不能夠讓她滿意,所以琳娜總是在等待。
七天後,當琳娜在送餐時間刻意遲到了幾分鍾後,她看到阿諾德已經等候在鐵門旁,並在他麵上捕捉到了期待。
她站在陰影中,看著眼前的所有,嘴角緩緩上揚起來。
看來野狗已經適應規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