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慷,不能讓那個女人死了,先把她帶回府。”他抱得很緊,喝令士兵低頭的聲音的震顫從胸口傳到謝如願耳朵裏,她才發覺耳鳴已經不知何時停止了。
蕭吟行將她放進馬車,用毯子將她蓋得嚴實,摟著她一遍遍地說:“沒事了雁雁,你沒事了,別怕,我在這裏,你在我懷裏,什麼也不要想,不怕……”
他細聲哄著,手掌輕拍著,將下巴輕輕擱在謝如願腦袋上,將她整個人籠進懷中,仿佛要把她整個人烙進骨血裏一樣。
這樣的擁抱很特別。
她得寸進尺地埋進對方懷裏,從血腥和火藥味中聞到了皂角的味道,耳邊的輕言還在繼續,她越聽越想笑,窩在在蕭吟行懷裏悶聲說:“我沒事,都是別人的血。”
謝如願仰頭看他,笑道:“我知道你能猜到的,但你來的太快,不夠我發揮。”
“哦,你這麼厲害啊。”蕭吟行低頭瞥她,這一眼看的她心癢,對方又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那方才一副怕得要死的人是誰?”
謝如願緊扣蕭吟行衣角的手被對方用一根手指挑了起來,於是氣急敗壞地打他:“誰怕得要死!我可沒有。”
“對,你沒有,是我,是我怕得要死。”蕭吟行眯著眼笑道:“半夜拿了你父親的兵符命禁軍把守十二道城門,皇帝還以為我要造反。”
“胡說什麼呢!”謝如願瞪他。
“哎,可惜抱回來的是個沒良心的,要白白送命了。”蕭吟行擦著擦著她臉上的血,就變成了揪她的腮幫子:“我還是早些時候進宮向聖上請罪吧,你自己乖一點。”
謝如願聞言無措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胸口衣襟:“皇帝真以為你要造反,要派人抓——”
額角忽然落下一吻。
對方輕佻地挑眉:“傻子,這種關乎兩族的事情,當然要向皇帝稟報。”
“哦。”謝如願點點頭,縮成一團,把臉埋進腿間——她在心底小聲抱怨:說歸說,怎麼還動手動腳的。
“別動!怎麼頭上有血?”他鎖眉,語氣頓時染上嚴厲:“你試不著疼嗎!怎麼一聲都不吭?”
謝如願下意識想用手觸碰,卻被蕭吟行攔下,她這才覺得腦袋後麵確實火辣辣的疼。
她拍拍蕭吟行:“沒事,擦破皮罷了,等會讓大夫開點藥就行,你該進宮了吧,別耽擱了。”
“還催我走?”蕭吟行眨眨眼:“你怎麼現在就開始管我了?”
謝如願雙手合十:“……算我求你,去辦點正事。”
蕭吟行隨手理了一下她的鬢發,謝如願卻忽然覺得他確實是在認真而小心地琢磨她是否真的已無事:“那我去了,你父親馬上到。陳慷在馬車外,有什麼需要你喊他。”
謝如願點點頭:“早去早回。”
“你呢,早回早睡,別操心我了。”
蕭吟行掀了車簾出馬車。
一方車外,排排銀甲映著月輝。安居院外被圍得水泄不通,然而卻沒有一人點火把。定更已過,若不是火銃之聲驚醒了鄰家的狗,這仿佛隻是一場平靜的睡眠。
陳慷低聲道:“是陳慨呈遞消息不利,請侯爺盡管責罰他。”
蕭吟行微微側首:“讓你弟弟回府,等著本侯回來。”
陳慷冷汗直下:“是。”
遠處仍在傳來聲聲犬吠。
寧肅侯入宮麵聖,衣服上還沾著血。
“陛下恕罪。”
“起來說話。”皇帝擺擺手,道:“怎麼樣了?”
“人沒事。”蕭吟行道:“嘉定侯已經在排查所有守城士兵了,然而要排查再往前的當值人員,可能還要兩天。”
皇帝坐在椅上,低頭把玩玉扳指,低頭發問:“吟行,你覺得朕已經老了嗎?”
“正因為陛下還沒有老去,有人才會等不及。”
皇帝輕笑,道:“罷了,就會說好話。”
蕭吟行:“臣之間派人追查的偷運火器的商隊,如今已經入了西八部境內。領隊胡泰現已被我們的人策反,送去的火器也已動過手腳。目前我們把他安排在了西八部和東四部之間邊境地帶等候指示。”
“哦?怎麼策反的。”
“臣令人快馬加鞭地給他送去了他兒子胡健安的遺物,告知了他胡健安的死因。他便知道自己的死期也不遠了。”
皇帝點頭,撫著玉扳指:“依你看,這阿嗒爾什麼時候會對大昭發兵?”
“三年之內。”蕭吟行直言道:“他們還是想要拿回河西走廊,甚至,河套平原。”
河西走廊在祁連山以北,合黎山以南,烏鞘嶺以西。後靠青藏高原,前麵蒙古高原,是自古以來兵家必爭之地。河套平原,有民諺曰:“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其在陰山以南和賀蘭山以東的黃河“幾”字形中。當年戈阿越過陰山,也是為了河套平原。
“這些年阿嗒爾東四部靠著與大昭通商,連喂馬都用稻米了,還對大昭俯首稱臣;而西八部連年戰事,外強中幹,六畜尚不得蕃息,還敢頻頻挑釁。依臣看,西八部有狐假虎威之嫌。而東四部也未必與大昭一清二白。臣以為,可以限製大昭與東四部之間的商賈往來,給東四部和西八部製造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