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她的眼淚早已在眼圈裏打轉,悲從中來,讓他走他還真走,難不成這麼遲回來,就不能多哄自己兩句麼,一天未見竟沒有一絲思念麼。
往日裏的甜言蜜語果真做不了數,亦或是看了天仙般的倡優名伶,都挪不動步了。
失魂落魄的行至床邊,不動聲色地窩進衾被裏,掩不住眼淚,便無聲無息地流了眼淚來。須臾間,一股濃鬱的藥香將她包圍住,背後陣陣溫熱,便有一個人輕緩地貼了上來,小心翼翼哄著說
“不給我開門,娘子怎麼還哭上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
“那門栓娘子沒鎖緊,就走了進來了啊。”
沒有拴緊麼?事情太過突然,她已經迷迷糊糊的忘記了。
“……”夏染的氣自然是沒處發,掙紮著回過身來,就著月光看他,這個男人笑臉盈盈的殷勤模樣,倒是與平日不同,讓她不知道該不該甩臉子。
隻能生硬地說道“我才沒哭。”
男人也不戳破,起了身子,自行褪下勾絲暗紋錦服,留了件銀白色梨花長衣,一隻腳跨進了床裏,行雲流水般鑽進軟被中,隨手撤下絳紫色的輕紗幔帳,說道
“今日那案子查得如何?”
“早間裏便順藤摸瓜的查至葉員外家,又知道了那鏡鬼就是葉家小姐,明日我們就去找那小姐生前的情郎、應該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嗯。”男人許是奔波勞碌一天受了累,象征性地問了兩句,倒也不言語,就要閉眼歇息。
夏染躊躇了半響才問道
“那百花菱姑娘,好看麼?”
“勉強入眼。”
“那你去瓊煙閣做什麼?”
“今日李府設宴,就安排在瓊煙閣,李公子是百花菱的入幕之賓,蘇家有些藥材生意還需要李公子照拂,自然要捧場些。就留得晚些,娘子可是惱了?”
他就算是個木頭疙瘩也看出了嬌妻今晚的反常,又怕她鬱結憂心,不能疏解,仔細得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沒有生氣,隻是你也該注意著身子,酒是不能多喝,夜半時風大,若是吹寒了心,如何使的?就算不顧及自己,也該顧及著我,平白無故地讓人擔心。”
“娘子說得極是,是為夫考慮得不周到了。不會再有下次了。隻是……”
司珩今晚倒是乖巧老實,約莫半響過後,他的臉隱進了黑暗中,才開口問道“娘子,你可知道,借屍還魂的重生法門?”
“相公今日為何平白無故地問這個?”他平日裏對夏染的茅山道術從未上心,更很少提及。如何夜半三更的來了興致。
“今日在瓊煙閣裏為夫無意間聽人提起,心下好奇,鬼如何能起死回生,遂來問你。”
瓊煙閣?借屍還魂乃茅山密法,而且早已失傳百年,想不到這煙火之所也會有人提起。細碎的月光攀爬進漆黑寂靜的內室,打在輕紗幔帳上,他的臉卻暗得越發模糊不清。
夏染覺得眼睛幹澀疲勞,鼻尖裏吸入了旖旎的異香,頭也越發深沉,迷迷糊糊答道
“借屍還魂確實有重生法門,世人隻知茅山道法有三十二術,卻不知還存有三卷密宗。上卷講得是得道成仙的仙術,中卷是修長生不老的法門,而下卷就是鬼道借屍還魂的途徑。
顧名思義,就是死去的人用來起死回生的偏門左道,隻是此法太過陰毒,是道門禁忌秘術。所以我也未曾親眼目睹。”
“那秘術的內容是什麼,不妨說與我聽聽。”
男人的臉色越發的青白,若是此時夏染認真些,便聽出他言語中的顫音。
“借屍還魂先要保住死者的三魂七魄,三魂為元神,陰神,陽神,七魄是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三魂便做怨靈,七魄則存於肉身,所以第一件事便是死後保住自己的肉身,養護自己的七魄。接著就要尋三個純陽至體的魂魄,以自己的魂靈做祭,逃出五行輪回,焚香沐浴,開壇做法,以改天命。”
“千百年來,多少人想擁有長生不老的壽命,上至朝堂廟宇裏的文官武將,紫禁之巔的真龍天子,下到稱霸一方的鄉紳富豪,鄉野田間的平民百姓。哪一個不是懷著這樣的癡想,隻是鮮少人能參透密宗中卷的秘密,即使是創派祖師爺悟盡一生也隻比常人多活二百餘年。
所以許多人便退而求其次,求下卷,以借屍還魂來延續生命,當然這也隻是傳說,並不知這其中真偽。”
夏染不知自己是如何睡下得,睜開眼時便已經是拂曉時分,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枝頭上停駐著幾隻雀鳥,發出吱吱的鶯啼聲響。
隨手摸了摸床邊,卻是空無一物。探了頭來看了看門上的門栓倒是栓得緊實,完好如初。連架子上的勾絲暗紋錦服也不知所蹤。
司珩呢?難不成?
慌亂之中,夏染下了床披了外套,急行到外室拉開門栓迎麵撞上府裏的丫鬟雲也,雲也手裏捧著熱水,差點潑了一地,驚惶失色道
“夫人,您怎麼樣了?”
“雲也,老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