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她也隻能硬著頭皮相迎,那夜深人靜處,果真幻化出陣陣青煙,接連而至的便是清脆縹緲的引魂鈴聲,鈴聲牽引裏,竟走出個人來。
隻見那人頭戴金絲玉觀,麵目死白,容貌倒是清秀,一襲血色紅衣,腰封處描著高深莫測的梵文,身後趴伏著兩隻遊星,看著官威架勢,該是惹上了三界太保,地藏閻羅殿裏赫赫有名的小閻殿了。
要說這小閻殿,年紀輕輕,倒當得起太保二字。占著地藏閻羅的寵溺,便目無法紀,雖沒犯著什麼滔天大罪,但風流之名早已傳遍九天三界,什麼女妖精怪,龍女嬌娘,皆有沾染。光是清珩手裏的過的,這數百年,已有二三樁□□糾紛。
奈何情愛二字,非常理以判過錯,字裏行間栽贓嫁禍之名,皆一時意氣之語也做不得真。又看著老閻殿的份上,每每不與追究,隻留得幾字戒言罷了。
小閻殿冥紀哪裏認得眼前男人的幻化,更想不到的是,眼前的人,乃九天共主,此時也怪他平日裏懶於潛修,道行淺薄。
這三人麵麵相覷,卻各有心思,夏染看此人裝扮,又瞧瞧腳下的方位,不禁嗚呼哀哉,看樣子,是惹上了冥界的二把手了,心中正想著如何推脫,又聽他說道
“你們兩發什麼呆?無緣無故踩進本殿的陰陽路,想來是命數已盡,來人,取生死薄來,讓本殿好好瞧看一番。是何人為何如此大膽?”
夜半亥時,腳踩庚位是為不吉,好死不死又擋了那小爺的道,也算惹了麻煩。見他欲取生死薄來,怕多惹事端,夏染隻得賠禮作揖,道
“閻殿贖罪,我等二人乃清道觀茅山後人,方才實在是太過大意,這才唐突了上仙,還望看在先師先祖的份上,饒了我們這次。”
千百年來,清道觀秘宗先人,渡鬼曆劫,收魂煉魄,與冥界皆有些來往,也道得上幾分交情。後有祖師爺習得道法終極,羽化而登仙,位列九天仙班,論資排輩,也不比這下界閻殿低。再有道法高深的道人,偶有招陰兵之術,一來二去,也落不得下位。所以這麵子,定是有的,隻眼下,這冥紀的位份過高,她的道級卻是極低,便落了下方,看他眼色。
冥紀見美人如此低聲下氣,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戲謔道
“本殿聽聞這茅山秘術,向來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你既自詡茅山後裔,若是此言不虛,那道門禁嚴,何故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處,此行豈不是欺師滅祖?若真是如此,便沒有情麵可言,於公於私,你二人必與我到陰曹地府走一回了。”
夏染乃茅山外室,自然沒得這些禁嚴,冥紀囂張跋扈慣了,怎肯隨意放人,又想著收了這丫頭三魂七魄,回去做個掌燈小婢,也算得上美事一樁。至於這高瘦孱弱的男人,由牛頭馬麵引進了那閻王殿,按部就班便是,該往生往生,若是該受過的,刀山火海也絕不輕饒。
卻萬萬沒想到眼前默不作聲男人的開頭,隻見清珩暗念咒決,空巷處撕出個時空裂縫來,縫裏的世界水光粼粼,看陳設擺件,精美華貴,飄逸的縵紗四麵交織環繞,像是貴候女子的閨房。
正覺得眼熟間,果真裏麵便探出個頭,竟是個披頭散發的宮裝女子,俏皮清秀的五官,額前的兩隻犄角,頗為可愛。原是個龍女,那龍女見著冥紀的臉,便轉怒提劍而來。顧不上淑女作派、齜牙咧嘴的恨不得將這男人生吞活剝,大聲疾呼道
“冥紀!本公主還沒找你,你倒不知死活,自尋上門,別以為關了生死門,老娘就沒了法子。上訴天庭,下告閻帝,也要將你剝皮抽筋!既自送上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冥紀從方才的自得之意,轉而目瞪口呆的指著那裂縫,麵色慘白,欲言又止間也顧不得討要說法,撒開腿就火急火燎的遁去,那龍女哪裏肯依,提了劍便三步兩步尋著陰陽路追去。
不過片刻功夫,兩人竟消失在巷子中,夏染這才驚魂未定的開口道
“方才,提劍的可是四海龍女。”
“正是。”清珩撚了撚指間的煙塵,那裂縫果真就消失殆盡,低頭俯看著夏染,似笑非笑道
“你倒是知道的仔細。”
被他揶揄,多少有些難為情道
“舊時學藝不精,吃了不少暗虧,法力不濟且不說,見識也頗為短淺了些,故而這些時日,私底下也看了不少的雜書,有些是季兒從蓬萊仙山帶的秘宗,多少也識得。
那四海龍王本為,廣,欽,閏,覃四支同宗同源的血脈,龍子龍孫無數,千百年來,四海竟隻得東海龍王敖廣膝下一個女兒,故而稱其為四海龍女,寵冠四海,竟比那些太子皇孫更為體麵。”
清珩聞言微微一笑,道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龍女雖體麵,卻與這冥紀有些糾葛,故我方才放她來,一物降一物,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