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蕭光禿禿的頭頂也生機勃勃地冒出一小截發茬,他頭型生得好,那些發茬密密實實地覆蓋,配上本就不錯的五官,倒比以前更耐看些。
當然這是何夢川的發現,賀蕭那粗神經是覺察不到的,他似乎還在嫌棄自己的發型,多數時候還是選擇戴帽子。
哦,對了,帽子老早之前就換了頂純黑的,那頂亮橘色除了開學第一天高調亮相,之後就再也沒見過蹤影。
兩人再次正兒八經有交集是在四月中旬。
這天何田提前告訴何夢川會晚四十分鍾來接。
何夢川花半個多小時整理筆記,看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東西離開。走出教室一抬頭,看到賀蕭正背著書包走在前麵。
他今天沒戴帽子,穿一件白色t恤,校服外套皺巴巴揉在手裏,隨走路姿勢而懶散擺動。
賀蕭走得很慢,腳抬不起來似的拖拖拉拉。何夢川步幅如常,兩人的距離因此不斷縮短,直至間隔不足五米。
隨著距離拉近,何夢川注意到賀蕭不足半寸的發茬濕漉漉的凝著汗滴,周身蒸騰著運動後的熱氣。
下個月學校舉行春季運動會,這兩天各班已經報完名,此時見賀蕭這副大汗淋漓的樣子,何夢川便猜想他很有可能也報了項目,沒準還剛參加完訓練。
何夢川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賀蕭身上。
少年的身形雖不及成年時肩寬腿長,可卻又獨具青春蓬勃青蔥的活力,像一株正拔節的樹苗,尚顯單薄,但卻有著往上生長的力量。
遐想間,兩人離得更近了些。
也就是在這個距離,何夢川眼睜睜看著懶散邁步的賀蕭不知是哪隻腳沒協調好,突然斜到另一隻腳前方。
猝不及防間身子栽栽愣愣往前摔去。
伴隨著一聲自我驚歎的“哎呀我艸!”,賀蕭趴在了學校門口的地上。
何夢川慢下腳步,想等賀蕭爬起來之後再假裝若無其事走過去,可所料未及的是,他居然……趴著不動了。
其實在賀蕭摔倒的一瞬間,周圍還有幾個稀稀拉拉出校的學生,有個離他比較近的怕碰瓷似的猛地跳開腳,然後邊拿眼神瞄他,邊往前走。
足足十幾秒賀蕭沒挪窩。
饒是何夢川走得再慢,也該挪到他身側了。
與此同時,幾個學生也目帶不解地駐足,有人小聲嘀咕,“他摔暈了嗎?”
何夢川回想剛才賀蕭摔倒的角度和動作,頭壓根沒有著地,頭沒著地又怎麼可能摔暈?
所以,他趴這兒……是幹嘛呢?
何夢川立在賀蕭身側,見他雙手交疊墊在額前,其他身體部位穩穩平鋪在地上,若不是這硬邦邦的地麵,倒真讓人以為他趴得很享受。
視線稍轉,看到賀蕭紅透的耳朵,何夢川突然明白了什麼,撲哧笑出聲。
趴在地上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僵了一瞬。
何夢川輕聲笑道,“趁周圍沒幾個人趕緊起來吧,再趴下去人家還以為你真暈倒了,到時候你就成焦點了。”
又過了五六秒,趴在地上的人有了動作。
先是脖頸往上,遲疑幾秒雙手支撐起上半身。後麵的動作依然慢,何夢川暫時撇開視線,隻用餘光看到賀蕭站起來。
賀蕭清了清嗓子,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她解釋自己趴地不起的原因,“我好像有點低血糖……”
何夢川忍著笑,從兜裏掏了幾下,還真撈出一顆水果糖,“給你補補。”
說著手伸出去,掌心衝男孩展開。
賀蕭垂眸,看到女孩掌心裏躺著一顆黃色玻璃紙包著的糖果。
他又清了清嗓子,極快速地從何夢川掌心把糖果撈走。
“謝了。”他別別扭扭地說。
何夢川近距離感受到賀蕭周身冒著汗的熱氣,腳步不自覺後撤一步,“你報項目了?”
“嗯。”賀蕭扒開玻璃紙,把糖推進嘴裏,語氣不虞,“被老班逼的。”
何夢川笑了笑,“為班級爭光,這不是挺好嗎?”
“得了吧,還不是怕累著他的好學生。”
“你得這麼想,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們讀書好,運動方麵就欠缺一些,你剛好相反,四肢發達,頭腦……”
何夢川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她似乎習慣性地懟他。
賀蕭當然知道她沒說的後半句是什麼,他罕見沒炸毛,隻俯身拍了拍沾了塵土,再起身時糖果在口中滾動一圈,從左腮移到右腮。
“那是你媽的車嗎?”他朝路對麵看去,稍稍揚了揚下巴。
何夢川轉頭看過去,確實是何田的車,此時車窗緩緩下降,何田正往這邊看著。
何夢川一愣,這是來了多久了?
“我走了。”她說。
隔著條路,何夢川看到何田揚起笑臉,衝她這個方向擺手,何夢川也對她擺擺手,稍稍加快腳步,卻聽到何田朗聲道,“賀蕭!過來,阿姨順路帶你回去!”
何夢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