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蘇姮和殷墨到王澄居住的京郊棲霞山登高。
登山辭青之後,王澄與其妻牟氏邀請他們去家中小酌幾杯。
他們坐在好客主人家的山腳院落中。王澄拿著酒壺與幾個碗走來,牟氏端著幾碟果子。
王澄將東西擺上桌案、分了酒,道:“這是夫人自釀的金花酒。殿下與蘇小娘子嚐嚐。”
殷墨與蘇姮道謝。四人邊飲酒邊看周圍風景。
已近薄暮,院落正前方是碧澈的澄湖,右邊是一大片楓林,沿楓林向上,便是層林盡染、絢麗的棲霞山。
王澄道:“此是美景。摯友與家人常伴身側,是美事。”
他抬手摟向牟氏,有些得意地笑笑:“某早就兩者都有了。”
牟氏拍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蘇姮失笑。京城確有傳王居士的愛妻之名,說他因為有位阿姊生產去世而擔心妻子受難,所以不要孩子,又說他是因不想妻子受家族規矩約束,才搬出王家,別居山林。
牟氏養的三隻貓跑出來,現下拱在蘇姮腿邊。
牟氏笑道:“它們看起來很喜歡蘇小娘子……你可以和它們玩玩。”
蘇姮此前從沒接觸過這種小動物,她放下酒碗,有些緊張地伸手去觸碰其中一隻小貓,結果,它一下子跳上了她的膝頭。
“你可以摸摸它的腦袋、後背……”牟氏指點道。
蘇姮的手指穿過軟絨絨的貓毛,擼了擼它。貓咪眯著眼睛,翻開了肚皮。蘇姮忍不住摸摸它的肚子。
牟氏伸手撓撓它下巴,它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另外兩隻貓也往蘇姮腿上跳,牟氏抱起了一隻,又示意王澄來把另一隻拎走。
蘇姮聽牟氏道:“你也可以將它抱起來。”
於是蘇姮學著她的樣子,一手環在貓咪的前腿下方,另一隻手托它的臀與後腿。小貓麵朝桌子,去舔碗裏的酒。
“你不乖啊。”蘇姮舉高它,不讓它夠到酒。
貓咪爪子在空氣中劃拉了幾下,然後扭頭去舔蘇姮的臉。
蘇姮躲了一下,它一口水糊上了她耳朵與脖子。有些刺疼。
“啊呀。”牟氏將手中貓咪往王澄懷裏一放,起身去拿打來一盆水,然後將手帕浸濕,給蘇姮擦拭。
蘇姮謝過,伸手接過帕子道“勞煩夫人了,我自己來”。
殷墨抓起那小貓的後頸,想將它丟回地上。小貓“喵”了一聲,直往蘇姮懷裏鑽。
蘇姮沒拿手帕的手抱住它,同時衝殷墨道:“你不要對它這麼凶嘛。”
“噗。”牟氏笑出聲,見蘇姮看她,道,“蘇小娘子若是喜歡這隻小貓,可以帶走。”
蘇姮猶豫了,擼貓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小貓隔著衣服拱她的肚子。
“還是不了,這貓你們養得好好的,我陪它玩一會兒就好了。自己養就麻煩了……”她說到最後,麵上帶上了苦惱。
牟氏爽朗笑起來:“我以為你很喜歡這隻貓,才想送你的!”
“我……”蘇姮又摸摸小貓的肚皮,“可能隻喜歡別人家的貓吧。”
王澄也哈哈大笑,還說著“葉公好龍”。
蘇姮赧顏。
殷墨與蘇姮離開後,王澄與牟氏互相倚靠著看著落日餘暉漸漸消逝、欣賞這永遠看不膩的湖光山色。
牟氏突然想到什麼,問王澄道:“你覺得……二殿下是喜歡蘇六娘子嗎?”
當年二殿下與蘇女郎的故事太轟轟烈烈,她有所耳聞。
“對你們男人來說,初戀才是最刻骨銘心的吧。”
王澄道:“倒也未必,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啊!看哪段經曆能留下更深的印象吧,看付出,看投入,看彼此的虧欠……有時候,初戀時還啥都不懂呢。”
牟氏睨向他:“我就隨便問問,你這麼激動做什麼?看來你很有心得體會嘛……不知道夫君的初戀是誰呢?”
王澄:“……”送命題。
他深吸一口氣。
牟氏一看自己夫君露出十分正經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說十分不正經的話了,她聽他道:“二殿下喜歡誰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最愛夫人呀。”
他攬過牟氏的肩。
皇子府中,殷墨想起自己剛才在馬車上問蘇姮“登高時,可有思念的故友或親人”,對方回答的是:
“我在意的人,都好好活著,都在京城。”
她的眸色比尋常人淺,顯得眼波飄渺,看人的時候,像在看你,又像根本無視了你。
可她定定望過來的時候,就好像在意的人裏有他一樣……一種錯覺。
殷墨手覆住眼。黑暗裏,心底有聲音清晰地在說:她說的人裏,沒有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