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舟聞言這才想起來,原主雖然年紀也不大,卻是個有差事的人,似乎是在哪個衙門當個小主事,官兒挺小,但差事也清閑,整日偷懶摸魚混日子。
若非如此,原主也沒心思整日跟著柳即安廝混。
“讓我想想吧。”餘舟道。
依著柳既安所說,裴斯遠一早起來並未將事情鬧大,至少對外沒有提到別人試圖“陷害”他的事情,否則流言絕不會局限於那些半是揶揄半是看熱鬧的內容上。
若是裴斯遠想查,隻要順著昨晚在尋歡樓裏出現過的人,而後一一對質,很快就能將昨晚的人找出來,畢竟餘舟身上的傷是做不得假的。
可裴斯遠並沒有那麼做,這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不想暴露自己在反派身邊安插了眼線嗎?
畢竟,如果提前不知道反派部署的話,昨晚的事嚴格說起來就是“一個人半夜闖進了他的屋子,給他下了藥,還主動送上門讓他……了。”
此事眾人當個樂子說幾日也就過去了,若是大張旗鼓的查,少不得要鬧得滿城風雨。屆時裴斯遠的麵子要不要且不論,皇帝的臉麵肯定也好看不了。
一國之君頭上長了草……
餘舟想到此處,不由又有些犯怵。
畢竟,皇帝頭上那草是他親手種上的。
他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裴斯遠礙於皇帝的臉麵,選擇吃了這個“啞巴虧”,全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別再追查,也別再過問。
況且真要追究起來,裴斯遠昨晚也不是無辜的啊。
雖然事情是餘舟起的頭,可後頭裴斯遠也沒少主動。
餘舟甚至覺得,裴斯遠的責任一點也不比自己少!
畢竟吃苦受傷的人都是他,如今戰戰兢兢怕被皇帝遷怒的人也是他!
他不知道的是,盡管裴斯遠沒有追查此事,但事情還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
據說,皇帝聽聞此事後,連早膳都沒吃好,因為隻顧著嘖嘖稱奇了,待他聽完內侍的回報,早膳都涼透了。
大淵朝的皇帝名叫路知南,年紀約莫二十五六。
長相雖不及裴斯遠那般英俊,卻也還算周正順眼。
再加上自幼培養出來的尊貴氣質,他往哪兒一站都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
“讓裴斯遠進宮一趟,朕要見他。”路知南朝身邊的內侍吩咐道。
“陛下!”他話音剛落,便聞殿外有人道:“裴副統領求見。”
路知南眼睛一亮,道:“快讓他進來。”
片刻後,便見裴斯遠從殿外闊步走了進來。
“參見陛下。”裴斯遠朝路知南行了個禮。
“免了,說說昨夜的事情吧。”路知南目光在裴斯遠身上逡巡了一圈,道。
裴斯遠抬眼看向他,突然輕笑一聲,道:“陛下不都知道了嗎?何苦再問一次?”
“他們說的朕不信,朕想聽你說說細節。”路知南道。
“他們怎麼朝陛下說的?”裴斯遠問道。
“就是……一條床單懸於窗外……”路知南道。
大概是看到裴斯遠的麵色明顯有些不大好看,他又道:“早就同你說過,那種地方少去為好,偏你不聽,非要去趟這個渾水。這回吃虧了吧?”
“倒也不算吃虧。”裴斯遠不知想到了什麼,眸色一深,而後提步走向了一側小案前坐著的起居郎,伸手拿過對方的起居注翻了幾頁,目光頓時變得有些複雜。
“莊舍人?”裴斯遠瞥了那起居郎一眼,道:“你可真是兢兢業業,起居注裏記著陛下的言行便罷,何故將我的風流韻事也寫得這般生動?是想將來修史的時候,也給我添上幾筆嗎?”
那姓莊的起居郎素來是個木訥的,記錄起居注從來不懂變通,常常是聽到什麼便寫什麼。今日內侍朝路知南說裴斯遠的事情時,他在一旁聽著,便一字不落地都寫在了起居注上。
隻是他沒想到,裴斯遠今日竟會專門來看起居注。
“你這份俸祿拿得可真委屈,一個人幹的活兒能及得上好幾個同僚了。”裴斯遠道。
路知南看向裴斯遠,開口道:“裴副統領對朕的起居郎不滿意?”
“臣不敢。”裴斯遠將那冊起居注重新放回小案上,道:“臣隻是心疼莊舍人,每日起得比陛下早,睡得比陛下晚,既要記錄前朝政令,又要記錄陛下的飲食起居,如今恨不得連臣被窩裏那點事兒都一並記下。”
路知南素來了解裴斯遠的脾性,心知對方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茬,於是他略一思忖,順著對方的話頭道:“前朝的起居郎原是由兩人分職,我朝改了製,隻留了一人。其實朕早有心思,再另設一人替莊舍人分擔一二。”
他說罷看向起居郎,問道:“莊舍人以為如何?”
“多謝陛下體恤。”莊舍人忙朝路知南行了個禮。
路知南看向裴斯遠,道:“依你所見,該找個什麼樣的人合適呢?”
“既是要日日在陛下眼前戳著,自然是要找一個……漂亮懂事的。”裴斯遠道。
既不漂亮又不懂事的莊舍人,感覺自己被內涵了。
路知南想了想,道:“那此人便由裴副統領親自去幫朕挑吧。”
“是。”裴斯遠朝路知南行了個禮道:“臣定會為陛下挑個又漂亮又懂事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