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裏有一方矮榻,上頭擺了一張茶案。
裴斯遠示意餘舟坐在自己對麵,隨手拿起桌上的水壺,幫自己和餘舟都倒了一杯水。
“這裏的東西是安全的,你可以隨意。”裴斯遠道。
餘舟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暗道怪不得裴斯遠是帶著他從後門進來的呢。
這澡堂看著挺講究,門麵應該也不小。
不過裴斯遠為什麼要帶著他走後門,他就拿不準了。
“我回頭讓他們給你也弄一張貴賓身份,你來泡澡記我賬上就行。”裴斯遠大方道。
“多謝裴公子。”餘舟忙道。
裴斯遠拈著手裏的茶杯,抬眼看向餘舟,便見對方額前的碎發上略有些濕潤,應該是洗澡時不慎沾上的。大概是這暖閣裏溫度高,對方麵色染著自然的紅潤,看著比平日裏更多了幾分靈動。
裴斯遠目光微微下移,落在餘舟唇角,見他那裏沾著方才喝水時不慎留下的水漬,顯得唇色比平時更紅了幾分。這樣的餘舟,比平時看起來更好欺負了。
“怎麼又改了稱呼了?”裴斯遠溫聲問道:“不是說好了的嗎?”
“啊……”餘舟喝了一口茶,無辜地看著他,開口道:“裴哥。”
這聲“裴哥”雖然隻比“裴哥哥”少了一個字,可落在耳中的意境卻登時從曖昧繾綣平白多了幾分江湖氣息,令人聽了之後,毫無世俗的欲望。
裴斯遠:……
“我睡一會兒,你隨意,桌上的點心都是安全的,餓了可以吃。”裴斯遠說罷倚在身後的榻邊,竟然就那麼睡了過去。
餘舟起先還正襟危坐,到了後來見裴斯遠睡熟了,便也放鬆了下來,沒多時他也倚在榻邊睡著了。
睡著後,他很快便陷入了夢境。
夢裏,他和裴斯遠洗澡時,屏風突然倒了。
裴斯遠發現了他身上的淤痕,一眼便認出了他,上前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餘舟嚇得夠嗆,驟然驚a醒了過來。
“唔……”他醒來後見裴斯遠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看,嚇得差點叫出聲,被裴斯遠一把捂住了嘴。
眼前這場景與夢裏高度重合,餘舟頓時嚇得臉都白了,下意識便想掙紮。
“噓。”裴斯遠將他順勢按在榻上,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別出聲。”
餘舟頓時不敢再出聲,卻緊張地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了說話聲:
“大人,裴斯遠今日帶著人去尋歡樓,他到底什麼意思?”一人道。
“他帶了誰過去?”另一人問道。
“帶了那位,還有新上任的那個小起居郎。”那人道。
“哼。”另一人冷哼一聲道:“原以為他耀武揚威一次也就罷了,沒想到他越來越起勁,這是打算徹底撕破臉了嗎?”
“咱們都對他那樣了……想不撕破臉也很難吧。”那人又道。
“這倒是。”另一人想了想,道:“他帶著那位,今日可有發現什麼?”
“遇到了一個發瘋的,不過擺平了,那位應該是沒起疑。”那人道。
“把人盡快處理了,利索點,別再出了紕漏。”另一人道。
餘舟聞言一臉震驚,暗道這是要處理誰?
處理他,還是處理皇帝?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吧?
裴斯遠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問,附在他耳邊道:“說的是吃錯藥的那個。”
餘舟聞言這才鬆了口氣,不過他很快發覺,自己和裴斯遠如今這姿勢有些奇怪。
他稍稍掙紮了一下,想起來。
裴斯遠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牆上半開的一個孔洞,那意思這東西是刻意開了偷聽的,這會兒他們這邊隻要有動作,很容易被發現。
餘舟無奈,隻得打消了這個念頭,任由裴斯遠這麼居高臨下地繼續按著自己。
“最近京城醫館這邊也鬧得挺凶,有人已經鬧到了衙門裏。”那人道。
“哎。”另一人歎了口氣道:“誰也沒想到這批藥材路上會出了岔子,要不是這東西放不了太久,咱們也不必費周折弄到京城來折騰,惹出這麼多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快到清明了,這茬藥說話間就長起來了。”那人道。
“嗯。”另一人道:“你這邊再盯緊一些。尤其是注意姓裴的動向,別讓他壞了事。”
隨後,兩人又說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話題,而後約定了下次在這裏會麵的時間。
餘舟:……
這倆人是憨憨嗎?自以為找了個安全地方,沒想到裴斯遠就在隔壁候著呢。
過了許久,隔壁的談話才差不多停止了。
裴斯遠伸手在牆壁上輕輕觸碰了一個機關,那傳聲的孔洞立刻消失了。
餘舟無辜地看著他,等著他將自己放開,裴斯遠卻沒動。
“餘賢弟,我突然意識到,你知道的太多了啊,這可怎麼辦?”裴斯遠居高臨下地看著餘舟,一臉為難地道:“實在是對不住,為了安全起見,我隻能……”
“別殺我滅口!”餘舟忙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裴斯遠略作思忖,看著麵前一臉忐忑的人,似乎有些糾結。
“我怎麼才能信你呢?”裴斯遠問道。
“我可以發誓!”餘舟道:“我發誓絕對不會泄露出去一個字的,裴哥!”
裴斯遠聞言目光一動。
餘舟感覺自己似乎是爭取到了不被滅口的機會,忙道:“你相信我,裴哥……哥。”
裴斯遠聽到這句裴哥哥,終於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餘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總算反應過來了什麼……
這混蛋,在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