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蘿失蹤的第五天,阮紓早晨起床照照鏡子,看見了眼皮底下的一層青黑。
她昨晚沒休息好。翻來覆去的,一麵擔憂田蘿,一麵煩惱相親的事情。後半夜終於睡著了,卻做了奇怪的夢。
可能是受到她媽那些話的影響吧,夢裏她又回到了童年時候。還是個幼稚小學生的自己在鄉下老屋的林子後邊造了個秘密基地。
記憶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的,就是她爺爺砌來養鯉魚用的小池子,但是沒養成,荒置了,她不僅給掇拾出來,還在池子旁開了小塊地種太陽花。
所以夢的前半段還算比較真實,後續發展就有些離譜了。她夢見自己在池子裏養了一隻很大的田螺,殼子又黑又圓的——分明就是田蘿同款!
然後她開開心心地鋪上收集來的鵝卵石,倒入清水,去親戚家魚塘撈了些水草,學著電視裏海龍宮的模樣裝點一番,還覺得不夠,偷拿大人的花露水往裏頭灑了半瓶……
真的隻是做夢而已吧,這樣養早死了。
阮紓揉揉自己的太陽穴。
然而夢裏的大田螺卻安然陪伴了她好久,殼子始終如黑玉一般,光潔不染塵埃。她喜愛極了,仿佛得到了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每天放學回家,都要跑去看看,跟大田螺說說話,趴在池子邊寫作業。
晴天或下雨,春去冬又來。
後來有一天,田螺變成了一位雪衣墨發的漂亮大姐姐,盈盈立在清水池邊等她。
書本裏田螺姑娘的故事怎麼說來著?哦,小夥子養的田螺最後變成美女嫁給了他,他們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夢裏還是個蘿莉的自己清楚知道歲數太小不能立馬結婚的,於是就拉著人家的手,央著人家做童養媳!
“什麼呀……”阮紓臉上一片燒紅,都不好意思回憶了。怎麼能這樣呢,趁著田蘿失蹤不在家,就在夢裏占人家的便宜。
但這一刻不得不承認,她其實是有些羨慕的。
羨慕在夢裏與田蘿相伴了許久的自己,也羨慕那個真正收養了田蘿,給她取了名字的人類小女孩。
“唉。”她歎了口氣,不敢再想。起身洗漱,然後麵對殘酷的現實。今天周六,晚上她媽要給她介紹人的。
要不幹脆趁這機會霸氣出櫃吧。
不行不行,她爸心髒不好。
阮紓煩躁地抓抓自己的長發。一旁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拿過來一看,竟然是田蘿的號碼!
啊某位姑娘終於知道回個信了!她無暇再想其他,急忙按下接聽:“喂喂,是你嗎田蘿?”
“嗯,是我。”那頭的聲音是她渴望聽到的,僅管經電波傳送過來有些失真,也足夠叫人安心了。
“你這人……”阮紓有些眼酸,“怎麼不聲不響地離家出走啊,紙條不留一張,電話也不打一個。是不是出事了?你現在還好嗎?消失這麼多天,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啊!”
她心急火燎,一大堆想要抱怨的話。那頭安靜聽她發泄,沉默許久,才說:“我一切都好,別擔心。”細聽之下不難發現語氣有了些變化,隱約帶著柔和的笑意。
像冰雪化開了一般。
阮紓瞬間被安撫了,還像被什麼輕輕地撩撥了一下。呆怔幾秒,才驚覺自己不太妙,這眼淚汪汪的模樣怪丟人的。
努力鎮定下來:“你現在在哪裏?我過去接你!”
說著就要去換衣服,那頭卻淡聲拒絕了:“不用,我暫時不能回去,需要多留幾天。”
“為什麼啊。”
“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可是你……喂喂?”
居然掛電話!阮紓不敢相信地瞪著已經退出界麵的手機,想要回撥過去問清楚,又犯慫不敢。在那兒氣悶了老半天,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過分啊這姑娘。
……哼,算啦,人沒事就行……
“交代完了?”另一頭,失蹤許久的人結束了通話,一旁的女人便微探過身來,狹長的鳳眼裏滿是逗弄與八卦意味,“聊得還挺開心的嘛。”
田蘿嘴角邊上揚的弧度消失了,一本正經地喝茶。女人無趣哀歎一聲,坐正回來。輕敲著煙鬥,嘴裏吐出一口煙霧,“那個人類倒是有趣。”